壓低的禱告聲從四麵八方響起,窸窸窣窣又異口同聲。
晏棲是為數不多沒有低下頭的人,他的目光一寸寸掃過站滿人的中心廣場,心尖不由得輕輕顫了下。
……不敢想象,這裡所有的居民都是人偶。
被賦予了生命的、和真人一般無二的……
人偶。
晏棲光想想就一陣頭皮發麻,指尖也跟著顫了兩下,忽地被一雙大手握住了,滾
燙的掌心跟著覆上來,像是煙頭抖落的火星,燙得他恍惚生出了微微的疼感。
“小棲在想什麼?”費林唇瓣緊緊貼著他耳畔,聲音壓得很低,“小棲又走神了。”
晏棲唇色微白:‘……我好像想起來一些關於我們之間的事了。’
“嗯?”
費林漫不經心道,在四起的禱告聲中貼近晏棲。他的呼吸均勻噴灑在小漂亮眼皮上,微微的熱,是獨屬於活人的氣息,但卻讓晏棲感到莫名的心慌,這股心慌從剛進副本、看到費林的第一眼時便生了出來。
“小棲想到了什麼?”他問。
晏棲下了一步險棋,他把有關人偶鎮的猜測當成想起的記憶寫在了費林掌心。
彆人不知道代價是什麼,身為創造人偶的人偶師……費林絕對知道。晏棲想來想去,人偶師妻子的身份禁錮了他的同時,也給了他接觸npc的最好機會。
“看來,”他頓了頓,“小棲當真想起了些什麼。”
“小棲很好奇他們付出的代價都是什麼,對嗎?”
晏棲瞳孔微微發亮,迫不及待地點了下頭。
“這個問題得等小棲自己想起來,我直接告訴小棲,小棲說不準會偷懶不再去想。”費林仿佛沒察覺到他驟然失望的情緒般,笑吟吟望向他,黑沉如潭的眸定定望著晏棲。
禱告完天色已經徹底暗了,費林有事去辦,暫時留晏棲在馬車上。
“……你們不能靠近這裡。”
“我是晏先生的朋友,我隻想和他說幾l句話。”
“抱歉。”
有爭執聲透過厚厚的門簾傳來,晏棲聽見了熟悉的聲音,忙掀開側窗窗帷往外看。
被攔住的是紅發。
看見他探頭,紅發指向他,“你家晏先生都聽見聲音出來了。——我隻是想說幾l句話而已,就隔著車窗,我不進去。”
麵對外鄉人,傭人npc沙啞的嗓音又冷又硬,“我說過,抱歉。我無權……”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一隻細白的手從後方抓住了他的袖子,蔥白似的指尖暈出血氣的粉,關節處也是同樣漂亮的粉色,上頭覆蓋的甲片像一片片貝殼。
這隻手搭在他深黑的袖口上,白得刺目、白得驚心。
傭人順著這隻骨節分明的手向上看。
天黑後太陽便不會出來了,興許是忘了這點,他脆弱易碎的小主人仍待在那方鬥篷裡,隻從寬大的兜帽下露出巴掌大的臉,漆黑的鬥篷、雪白的臉,一雙眼亮晃晃地看著他。
“……”
晏棲朝他比口型,‘她是我的朋友,我隻和她說兩句話。’
傭人沉默。
晏棲以為他是聽了人偶師的吩咐,不由得有些委屈,‘我隻是想和朋友說兩句話,我連說話的權利都沒有嗎?’
“……不。”傭人恭順地退到一邊,深深低下頭,遮住了那張傷痕累累的臉,“您有這個權利。”
紅發在離側窗還有兩步時停住了,和他攀談起來,有npc在,她說的都是無關緊要的話。
晏棲餘光注意著傭人,悄悄將一張卷成筒的小紙片扔了出去。
紅發接住紙筒,又說了兩句廢話才轉身離去。
晏棲目送她離開,注意到不遠處一道筆挺的身形。那是個年輕人,神色冷肅,穿著和小鎮居民全然不同,深藍色的製服和長靴,瞧著和第一個副本的管理員很像。
候在一旁的傭人忽然被拍了拍肩,動作很輕,從力道上就能分辨出是誰。
傭人微微抬頭,看向小主人張張合合的殷紅的唇。
他回答:“那是治安官。”
不用晏棲問,他簡單解釋了下,“您以前不喜歡那些治安官,出事後又從沒有見過治安官,自然認不出來,那是03號治安官,代稱零三。”
晏棲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心頭生起的微弱怪異感讓他很在意。
治安官在他視野內漸漸遠去。
天色將晚,路燈一盞接著一盞亮起來,泛黃的燈光穿透縹緲的霧,灑在深綠的草地上。晏棲盯著那片草地,思緒飄散到剛進副本的第一天,以及死在第一天的那名玩家。
……等等。
他知道他為什麼覺得麵具上的那張臉很熟悉了。
那張臉,分明屬於第一天死去的那名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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