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晴空, 花樹被洗滌的格外鮮豔,就連鄉間的野草滑落雨珠,最後懸在野草末端, 要落不落,分外蒼翠。
要說唯一不足, 大概是鄉裡土路泥濘。
而對秦擇來說還多一條, 這兩天他的冰鎮酸梅湯不好賣了。
秦擇也不急,想著正好得空, 去砍兩根竹子做竹杯。
竹子在村尾, 秦擇腿長走得快,眨眼人就過去了。手起刀落, 一根竹子倒地。
秦擇順勢坐在地上打磨,正做的興起,忽然聽到一陣輕快的曲調聲。
還怪好聽的。
秦擇乾活更起勁,忽然小曲聲變成了驚呼。
秦擇立刻拿起手邊的砍刀尋聲過去, 是一位妙齡女子, 對方俯身在弄裙擺上的泥點。剛剛驚呼,應是因為此。
他還以為對方遇到危險了, 畢竟盛夏鄉裡有蛇出沒。秦擇想。
秦擇感覺對方有些眼生,“請問姑娘, 需要幫忙嗎?”
對麵女子動作一頓,過了一會兒才慢慢直起身, 不好意思笑笑:“沒什麼。”
她聲音婉轉如黃鶯,烏黑頭發用天青色發帶束好,眉毛彎彎, 鼻梁微挺, 她的容貌並非絕色, 可是周身氣質恬淡美好。
秦擇感覺周圍的一切都遠去了,目光裡隻有那道清雅的身影。
他抖著唇,顫聲喚:“素素?”
女子好看的眉輕攏,微微側身,有些怒了:“你這人好沒禮貌。當真輕浮。”
秦擇猶如兜頭潑冷水,他一個激靈回神,來回深呼吸好幾次,才強忍激動:“敢問姑娘姓?”
女子不看他。
秦擇知道自己有些莽撞了,收斂了一下:“姑娘莫驚,我叫秦擇,是小石村人。我此前從未見過姑娘,姑娘是外村的嗎?”
女子冷冷道: “我是池家女兒。”
池?
小石村好像的確是有位chi姓人家。
秦擇試探:“可是盛夏翠綠池塘的池?”
女子:“自然。”
秦擇心如擂鼓,又問:“簡色的素,池素?!”
女子不悅更甚,竟是不理他,提起裙擺想越過秦擇走開。
秦擇伸了一下手,池素喝道:“你想作甚?”
秦擇倏地縮回手,想了想,又抱拳道:“冒昧素…池姑娘,是在下過錯,這廂賠罪了。”
池素神情稍緩,越過秦擇就走了。
直到池素看不見身影,秦擇渾身一軟跌坐在地。
隨後,他想到什麼,咬牙切齒道:“係統,解釋。”
係統:……
係統弱弱道:“宿主,大千世界,人總有相似。”
或許是理虧,係統反問道:“同一張臉,宿主就心動了?”
“當然不。”秦擇啞聲。
說來這位池姑娘跟他的妻子隻有八分像,池姑娘更年輕,稚嫩。可是對方身上那種恬淡的氣質,以及他下意識的被池姑娘吸引,真的隻是因為那張臉?
饒是秦擇穩重,此刻也恍惚了。
他一身狼狽的回了家,腦子裡亂糟糟。
之後幾日秦擇緩了過來,從村人口中套話,這才得知池家人跟他們不一樣。
池父是秀才,他和妻子有兩個孩子,兒子叫池敬,是哥哥。女兒叫池素。
或許是因為池秀才身體弱,兩個孩子也隨了他,池敬還好些,至少能念書,能出門。
女兒池素出一回門就高熱,之前秦擇在村口看到池敬請大夫,就是當時池素不好了,隨時都會沒命,好懸才救回來。
或許是否極泰來,那次生死邊緣走一回,池素竟然慢慢轉好了。
上次雨停,空氣濕潤清新,對方應該是出來透氣,才讓秦擇遇見。
秦擇心情複雜,或許真的隻是相似吧。
既然對方不是他的妻子池素,秦擇平時就下意識避開了,估計在池姑娘心中,他應該與登徒子無異了。
秦擇心裡煩,乾脆多做事。除了冰鎮酸梅湯,秦擇又添了綠豆湯賣,他多給了柴四爺兩文錢,讓人用牛車把他送進城裡擺攤地兒。
這些湯湯水水還是挺重的。
攤位周邊人都認識秦擇了,看見他就打招呼。秦擇都會笑著回應。
他這邊剛把東西放好,就有人來買酸梅湯。
“秦兄弟,你這酸梅湯真絕了,兩天不喝我就想的不行了。”
秦擇朗笑:“這不是天熱嘛。若是天涼,倒貼錢讓你喝你都不要。”
這話把男人逗笑了,“今兒多打一碗,我娃兒也要喝。”
聽到“娃兒”,秦擇眸光微動。等今天的酸梅湯和綠豆湯賣完,把攤位錢給了吊梢眼男人,秦擇收拾東西準備回家時,他在腦海中問:“秦粱怎麼樣了?”
係統:“不太好,不過沒危險。”
秦擇就沒問了。
因為這個小世界任務的特殊性,秦擇斟酌後,決定讓出任務完成後得到的一半能量,讓係統遠程庇護秦粱。
隨著幾個小世界過後,係統好似也升級了,之前沒聽係統說有這功能。
秦粱在雨裡病重那次,就算沒有老兩口,係統也會救他。
冰凍三尺非一日寒,秦擇必須讓秦粱認識到桃月的真麵目。等觸底反彈。
上次秦粱偷富人錢包,被富人發現後打的很慘,當時秦粱右腿很痛,他沒錢醫隻能忍著。
現在秦粱的右腿沒原來那麼疼了,但是秦粱的右腿卻瘸了,走路一拐一拐的。如果他跑快了,右腿還是會疼。
桃月不管這些,軟硬兼施讓秦粱繼續去偷,秦粱躲在人群中,其他人都是昂首挺胸的走路,隻有他低著頭像隻臭老鼠。
其他人看見他都避開。
“哪來的小叫花,好臭。”
“惡心死了,滾遠點。”
“哎,他是個瘸子哎。”一顆石頭砸在秦粱的頭上,不遠處的男孩得意叉腰:“看什麼看,小瘸子。”
“還看?打死你個叫花子。”說著話,對方又朝秦粱扔了兩塊石頭,秦粱躲過了一塊,另一塊砸到他鼻子,他眼淚花都出來了。凶狠的瞪小男孩。
秦粱衣服破破爛爛,好久沒洗了,頭發也烏糟糟的。冷不丁瞪人,還有點嚇人。
小男孩當即就哭了,隨後一個男人跑過來,小男孩說了兩句,男人立刻衝向秦粱,抬手就是兩巴掌。
“你個小崽子敢欺負我兒子,老子打死你。”
小男孩也在旁邊叫囂:“我有爹,你再敢瞪我,我還叫我爹打你。”
小男孩拉著男人的手高高興興走了,還撒嬌:“爹,我晚上想吃雞腿。”
“買買買,我兒多吃點。”
秦粱低下頭,隻覺得鼻子更疼了,強忍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掉下。
他抬手抹掉,繼續向前走,耳邊是小販的叫賣聲。
每一天很短,但每一天又都很長。
秦粱日日被饑餓,疼痛,彆人的謾罵所包裹。他陷進了泥潭裡,出不來了。
夏去秋來,天氣還是那麼熱,其他人沒感覺到什麼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