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情猙獰可怖, 像一頭發狂的猛獸,毫無平日的淡定從容。言婉隱在半明半暗的光線中, 匆匆探一眼, 隨即埋下頭, 小腦袋搖晃著, 細聲細氣:“我沒有。”
她話裡滿是慌張, 分明就是心虛。言喻之更加生氣, 胸膛怒火咻咻往外冒, 幾乎要爆開來。
他扼住她的手腕,一把將她拽過來, 強迫她看著他。
她仰起臉,他望清她麵上的神情,害怕,畏懼, 還有……怨氣。
心裡那把火,瞬間將言喻之燒得理智全無。
因為另一個男人,她對他撒謊也就算了,如今竟然還怨他!
言喻之氣得無所適從,手邊沒有什麼東西可摔, 索性掰了玉扳指往地上狠狠摔去, 玉石墜地破碎開來的聲音,悅耳卻冰涼, 聽得人肩頭一抖。
“以後沒有我的準許,你哪都不許去!”
言婉怔怔地望他, 語氣顫栗:“兄長……”
她的身體與她的靈魂互不乾擾,此刻她的眼神怯弱無助,但她的心卻冷靜自若。
她審視眼前這個勃然大怒的男人。
他從前是多麼的孤傲高冷,如今卻因為一點小事氣急敗壞。她知道,他最厭惡他自己發病時候的樣子,因為他無法控製自己,無法掌握一切。而現在,他在她跟前,卻比發病時還要暴躁,更可怕的是,他再也無法控製他的心了。
他說過,他願意接受她的一切壞心思,殊不知,她的壞,超出他想象萬倍。
言婉眼中含了淚,水盈盈的兩汪,紅唇微撅,委屈至極:“兄長是要將我關起來嗎?”
言喻之怒火中燒:“是。”
她驀地一下哭出來,“阿婉最討厭兄長了。”
言喻之倒吸一口冷氣,數秒,他整個人猶如抽魂剝魄,僵硬地問:“你說什麼。”
少女哭得泣不成聲,“討厭兄長,最討厭兄長了,兄長為什麼不相信我,為什麼問都不問一聲就要關我……”
言喻之呆呆坐在那。耳邊少女說的話,越飄越遠,他聽不見她後麵說的話,腦海中反複徘徊她的那句“最討厭兄長”。
她怎麼可以討厭他?她明明說過,在這世上,他對她,最重要。
言喻之忽地喘不過氣,像是被人卡住喉嚨,他低下腰大力咳嗽,袍上全是咳出來的血絲痕跡。
少女愣住,“兄長,你怎麼了。”
言喻之痛苦地伏在膝上。他又開始發病了。
這一次,比之前更要痛苦。他痛的不止是身體,還有心。心裡的痛,勝過身體痛楚百倍。
少女熟練地掏出隨身攜帶的小刀,毫不猶豫割破自己的手腕,鮮血汩汩而流,她顫抖地遞到他唇邊,眼角猶掛著淚珠,“兄長,喝藥。”
他推開她,“不喝。”
少女剛剛止住的淚水卷土重來,“兄長,求求你喝藥……”
言喻之冷漠地側過頭,“就讓我去死好了,我死了,你就自由了,想見誰,就見誰,再也不用受桎梏。”
少女哭得直打嗝,兩眼紅彤彤:“……阿婉願意被兄長關起來。”
她的話可真好聽,聽得他一下子就心軟了。可他聽到了想要聽的話,心裡卻生出愧疚來。
言喻之緊抿的薄唇終是張開,他癱在那望她,看她是如何迫不及待地將血喂進他嘴裡。因為他肯吃藥的緣故,她臉上露出笑容來,又哭又笑的,分不清到底是悲傷的情緒多一點還是高興的情緒多一點。
他忽地拽住她另一隻手往心口處放,魔怔一般,癡癡地問:“阿婉,如果我不是你兄長,你還會這麼關心我嗎?”
少女梨花帶雨,盈盈淚目,烏眸長睫眨動,“可你就是我的兄長啊。”
他虛弱地問:“我是問如果。”
少女搖搖頭:“沒有如果,兄長就是兄長。”
言喻之眼眸一黯,不再追問。
病魔帶來的巨大痛楚衝淡他先前的憤怒與暴躁,而他身體上的痛楚,又漸漸被她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