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蘿動作優雅地蹲下身,隔著手套,施舍地捏住他的下巴,“阿公來不及清理的門戶,我替他清理,你在阿公身邊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自己說,想怎麼死?”
莫總管嚇得渾身直哆嗦,吃到了苦頭,他這時方才察覺到形勢的嚴峻。巨大的痛楚使得他說話含糊不清:“少夫人……求求你……”
白玉蘿不耐煩地收回手,嫌棄地褪下蕾絲手套丟掉,右手隨意鞠了鞠耳垂的小卷發,吩咐:“聽聞莫總管平時最喜歡在羨河邊釣魚,李大,你恭敬些,將莫總管綁結實點,往河裡丟的時候,挑魚多的地方扔。”
李氏四兄弟懷揣著一顆興奮的心應下:“是,一切謹遵少夫人吩咐。”
白玉蘿輕聲哼著英文安眠曲往外去,潮濕陰暗的巷尾,有什麼東西動了動。
一隻老鼠從麵前溜過去。
老馬嚇一大跳,看清楚了,笑道:“原來是隻耗子。”他往前開路,“少夫人小心腳下,仔細彆弄臟了鞋。”
白玉蘿停下腳步。
她沒有繼續向前,而是緩緩轉過身,一步步朝角落被掩住的垃圾堆走去。
老馬好奇出聲:“少夫人?”
白玉蘿朝後晃了晃手,示意他不必跟過來,她饒有興趣地盯著角落裡的人影,逗小貓小狗似的語氣:“出來吧,彆躲了,我早就看到你了。”
少年略顯稚氣的清亮聲線響起:“我什麼都沒看到。”
白玉蘿繼續往前,一步步,高跟鞋的聲音清脆響亮,像是踩在人心上一樣。
她撥開破爛的竹柵,牆角邊蹲著個十八九歲的少年,雖然衣著破爛,但看得出是富貴料子。身形很高,又瘦又白,蜷縮一團,像受驚的小奶貓。
她居高臨下地打量他,他不敢抬頭,一雙眼緊張地盯著地上的泥濘坑。
白玉蘿看了一會,隨即從手袋裡拾出一塊銀元,“伸出手。”
少年咽了咽,顫抖地將手擺出去,問:“你……你不會是也要剁……剁我手吧……”
話剛說完,入目一張驚豔的美人麵,少年下意識屏住呼吸。
剛才隔著縫隙沒瞧看出,隻來得及看到她窈窕的背影,如今看清全貌,腦海裡血淋淋的畫麵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全是佳人笑靨。
她長得可真好看。
白玉蘿將銀元放到他手心,“小乞丐,你放心,我沒有剁人手的愛好,拿這個吃點好的。”
少年呆住。
這是他從前天起淪為乞丐後,第一次受到彆人的恩惠。
他盯著手裡的銀元,嘴裡吐出一句:“我不是小乞丐。”
白玉蘿直起細軟的腰,轉身往外去,對他的話並不感興趣。
少年呼吸急促,隻用了兩秒的功夫,就做了決定,他衝出去,在她剛邁開步子的時候,一把抱住她的腳:“你缺打手嗎,我特能打架。”
不遠處的老馬和李氏四兄弟作勢就要上前,白玉蘿擺了擺手,示意他們退下。
她站定幾秒,斂起眸中溢出的笑意,回身假裝驚訝地說:“就你這身板,給我做仆人還差不多。”
少年渴望地盯著她:“做仆人也行,隻要你能收留我。”
她一雙風流蘊藉的丹鳳眼,猶似一泓清水,水下藏了刀,埋了花,眼波流轉間,是刀還是花,全憑她心情。
頃刻。
白玉蘿伸出手自少年的麵龐撫過,問:“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傅抱青。”
她細細琢磨,唇間淺笑,“傅?倒和南京那位大人物一個姓。他家小公子,似乎和你一般歲數。”
少年心慌地低眉垂目,“恰好一個姓罷了,我是孤兒,沒有父親。”
她沒有繼續往下問,踢開他抱住自己的手,輕飄飄丟下一句:“一年十個大洋,包吃包住,長工製。”
少年眉開眼笑,趕忙追上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