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捂嘴笑:“這有什麼好驚嚇的,世間稀奇古怪的事層出不窮,這點子根本不夠我看的。再說了,入了你這司命輪回,不遇到點好玩的事,豈不白來修煉了?”
白刀翻開記事簿,碎碎寫下一筆。
她伸了個懶腰,閒得慌,招他:“白刀大人,我許久不曾用過你的天眼,讓我瞧瞧罷。”
白刀湊過去問:“你要瞧什麼?”
她坐在榻邊,雙手撐著下巴,“就看看蕭衢吧。”
她剛來這個世界時沒有用過查看天眼的權力,此時他更不能拒絕她,直接將天眼打開。
蕭府。
管家急急忙忙敲開屋門,屋內,蕭衢踱步已久,此時聽到敲門聲,急忙上前開門。
還不等管家開口,蕭衢便迫不及待地問:“怎麼樣,打聽到了沒有?”
管家將從宮裡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說來。
先是說昨夜皇帝臨幸的事,又說今早皇帝冊封昭儀的事。
蕭衢一屁股坐下,怏怏地,沒什麼精神,癱在紅木寬椅上,嘴裡念叨:“沒想到她剛回宮,就直接爬上了龍床。”
管家聽得稀裡糊塗。
此時的蕭府,除了蕭衢一人外,並無第二人知曉原來先前無故消失的阿寐師父,就是宮裡新冊封的雲昭儀。
管家繼續往下說:“雲昭儀承寵後,皇後大鬨朝華殿,雲昭儀受了傷,現在還在養著。”
蕭衢猛地回過神,“你說什麼?她受傷了?”
管家嚇住,卻還是硬著頭皮往下說:“大人是指雲昭儀嗎?雲昭儀與皇後爭吵之間,被皇後推倒,傷了額頭,太醫早去瞧過了,皇上今天在朝華殿陪了許久,一下早朝就過去了。”
蕭衢一顆心五味俱陳。
聽聞她受傷,他心裡受不住地絞痛。他告訴自己,不過是因為先前在府裡的情分罷了,他念著她也是應該的。但是聽見皇帝陪她時,他忽地又湧起一股酸澀來。
他本以為送她回宮,從今往後相安無事,卻萬萬沒想到,他高估了自己的耐力。
原來他不是像他想象中那般無情冷酷。
沉默片刻後,蕭衢緩緩開口:“這陣子不用做其他的事,替我吩咐下去,盯緊雲府的動向,任何細事都不要放過。”
管家納悶,問:“上次行刺的事,主人不是已經做好準備就等著下手了嗎?難道又要臨時換個新的由頭整治他家?”
蕭衢:“不,算上這次的事,新仇舊仇一起報。”
管家二丈摸不著腦袋,這次的事?這次什麼事?難道是雲昭儀的事?聽大人這口吻,竟像是要替雲昭儀報仇?
可雲昭儀是雲家的人,就算被皇後欺負,那也是她們雲家自己的事呀。
蕭衢繼續道:“過段時間你讓府裡準備下,我要認個義妹。”
管家瞪大眼,“義妹?”
蕭衢不再回話。他的手下意識碰到袖兜裡的金玉鐲。
他想起她上次自曝身份時說的話。
她確實需要一個穩固的靠山。這個靠山不是雲家,而是他。
他向來不屑於用女子爭權奪利,後宮女子,無一人是從他蕭家出去的。他將權利握在他自己手上,就算是皇帝和雲家,也不能動搖他半分。
可是現在,他忽然想試一試其他的法子,看看到最後,究竟是他得到的多,還是她得到的多?
蕭衢想到什麼,吩咐管家:“你派些可靠的人潛入後宮,從現在起,我要隨時得知後宮的所有動向。”
管家應下:“是。”
白刀關掉天眼,快速往榻上瞥一眼,她已經從案邊挪到窗邊,倚著窗戶看外麵的花樹。
他恭喜她:“看樣子蕭衢是真的打算幫你幫到底了。”
她並不高興,抱怨他:“要是你一開始就來得及時,開了天眼讓我查看,我不一定會選他。”
白刀聽不懂,他傻傻地問:“那你要選誰?”
她打起窗欞,伸出手在風裡晃蕩,柔嫩細白的手在陽光下一照,像是照在水裡的月色,美得毫無瑕疵。
他遲遲沒有等到她的回複,知道她不願意與他說廢話。
她向來皆是如此,一旦打定主意,便懶得再同外人說。
白刀識趣地離開,重新走入白霧茫茫中。
雲寐額頭上的傷逐漸痊愈,她每日裡悉心塗抹,不想留下任何疤痕。
她求了皇帝每日裡來探她。她專挑他喜歡的話往外說,有時候拉著他一起午歇,兩個人不躺拔步床,而是躺在外間那方小小的榻幾上。
他已經可以接受與她衣肩相接,她也不急著做什麼,直直地躺著,一聲聲嬌嬌地喚他。
皇帝同她道:“你彆喚了,朕耳朵發癢。”
她仍然接著喚,他也不會阻止她,就任由她去。
就這樣過了半月,一天午後,皇帝自書裡抬起頭,覺得心裡不太踏實,手邊空了點什麼。這時回過神,才發現是缺了個雲寐。
他沒有惦記過誰。除了皇後,那是因為皇後很知趣,拿來做擋箭牌再好不過。他夜晚不得不翻牌子的時候,就會想起皇後。
但那是從前,現在他有雲寐了。
在雲寐出現前,皇帝曾暗暗地猜想,他是不是有什麼龍陽之好。雖然他知道自己害怕觸碰女子是由於兒時的事,但他總免不得多想。
他除了害怕觸碰女子外,對女子也沒有什麼衝動的念頭。他很久之前試過,小心翼翼地觀察朝臣,專看那些長相俊俏的臣子,比如說蕭衢,比如說雲成。
還好,他確實不喜歡男子,這兩人靠近他時,他除了感受到他們咄咄逼人的氣勢外,再無其他念想。
而如今,他進一步確認,不是他不正常,而是因為那些女子無能,不能像雲寐一樣討他喜歡。
皇帝很是喜歡自己心中生出的這股子悸動,以前從來沒有過的,現在突然有了,他像藏寶貝一樣將這種感覺埋在心底深處。
七月宮宴的時候,皇帝主動邀雲寐一起。
這是皇帝第一次攜宮妃出席宴會,朝臣皆是震驚。待看清雲寐的模樣後,朝臣們一個個地皆看呆了眼。
他們也不是沒見過世麵的毛頭小子,實在是皇上的新寵太過令人驚豔,一顰一笑皆似畫中仙。
皇帝開口第一句就是:“這是朕的雲昭儀。”
眾人紛紛行禮問好。
雲寐起身立在西側案幾後,盈盈一彎腰,“各位大人好。”
人群之中,一道灼灼目光格外強烈。
雲寐一抬眸,就接住那人的目光。他的眼神像是要鑽到她心裡去,黑邃的眸光令人躲無可躲。
雲寐似笑非笑,輕咬下嘴唇,眉眼皆媚。
蕭衢心頭撞鹿。
忽地皇帝喊道:“雲昭儀,你坐過來。”
雲寐朝前看去,皇帝拍了拍他身邊的位子。
她沒有任何猶豫,挪開蓮步,拾階而上,自然而然地挨著皇帝坐下。
座下一人心跳得厲害,座上一人同樣心跳如雷。
皇帝從未在大庭廣眾之下與女子貼近過,他克服心中的障礙,嘗試著去拉她的手。
或許是由於太多男子盯著她的緣故,他不知怎地,不太高興,心裡急於想要證明些什麼,迫不及待地順著她的衣袖下往裡扣。
兩人在殿裡獨處時都未能做到的事,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卻一下子成功了。
皇帝將她的手捂在手心裡,又驚又喜,力道越來越大,怎麼也不肯放開。
直到她輕呼出聲,湊近求他:“皇上,您輕點,臣妾手疼。”
皇帝不敢放開,怕放開了,再次牽起,他心裡又會生起害怕恐懼的情緒。他隻好鬆開一點點,下意識補償她,用另一隻手端了酒遞到她唇邊,“這種果子酒很好喝,又甜又酸,你定會喜歡。”
她嬌嬌地任由他喂。
蕭衢一雙眼幾乎燒出火來,回過神,他已經噌地一下站起來。
眾人嚇一跳。
蕭衢黑著臉:“皇上。”
皇帝也是一驚:“蕭愛卿,有何要事?”
所有人的視線都定在蕭衢臉上。唯獨雲寐的視線是落在皇帝身上。
蕭衢一瞬間清醒過來,端起酒,胡亂找了個理由掩飾自己的衝動與窘迫:“臣想敬皇上一杯。”
皇帝笑著點點頭,一杯飲儘,而後又回敬了蕭衢一杯。
蕭衢心想,皇帝確實應該敬他。
沒有他,皇帝哪裡能得這個美嬌娘?若不是他讓皇帝看到她,隻怕等她老死後宮,皇帝都不會知道,原來後宮還藏著這麼一個絕世尤物。
蕭衢越想越悶,不敢再往前麵看,低頭專心喝酒,一杯又一杯的酒灌進去,愣是喝不夠。
宴席進行到一半,雲寐嫌殿裡熱悶,喝了果子酒渾身發燙,想要到外麵透透氣。
皇帝已經半醉,暈紅著一張臉任由她離去,囑咐:“那你早些回來。”
雲寐點點頭。
她的動向落在蕭衢眼裡,沒一會,蕭衢不動聲色地從宴會上消失。
池邊芙蕖開得正豔,雲寐從宮宴上離開時,身邊隻帶了一個貼身宮女紫硯,尋了個理由讓她回殿拿東西。
紫硯剛走,雲寐便對樹後藏著的陰影道:“我都看見你了。”
話音落,蕭衢自樹後而出。他步子有些輕,像踩在棉花上一樣,不太穩實,但也不至於太過搖晃。
他一步步走至她跟前,紫金袍角邊緣的江涯浪濤刺繡與她的紗袍蹭在一起,他一低頭就能嗅到她唇間剛喝過的果酒香氣。
她背後是碧波蕩漾,碎光灑了一池花,蕩得人心麻酥軟。
蕭衢覺得自己有些不太受控製,來不及細想自己現在到底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一手擒住她的肩頭,陰陽怪氣地問:“你怎麼不避開我,不怕被你的皇帝陛下瞧見嗎?”
她笑著回他:“公子要做的事,就算是皇帝陛下在此,也未必擋得住。”
蕭衢心跳加速,湊得更近:“我要做什麼事?你說說看。”
她不慌不忙地對上他深沉雙眸,輕巧地將話題轉移:“老夫人可有念叨我?我抄了幾本經文,正好稍後讓公子帶回去。”
他不上她的當,“你的皇帝陛下很寵愛你,雲昭儀,聽說這些日子以來,全是由你侍寢伴駕,一夜都不曾落下。”
她大大方方地承認:“對。”
蕭衢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的另一隻手也搭上她的肩,以絕對的身高優勢將她徹底壓製住。
他腦子裡空白一片,眼裡心裡都隻有一個雲寐,她的話入了他的耳,妒意衝頂而出。
他藏不住了。
蕭衢低頭就要吻過去。
忽地背後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你們在乾什麼?”
雲寐抬眸一看,餘光望見一襲鳳冠錦服。
是雍容華貴的雲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