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忘川水流並不急,但水下有惡鬼萬千,隻要掉進去就會有無數雙鬼手拖拽你,那血水還會讓人逐漸迷失自我,非有強悍的意誌力不能脫身。
陰差們抓著那名同僚的手,將他往岸上拽,他惡鬼纏身,浸在忘川中難以脫身,淒厲而刺耳的鬼嗥鑽入耳中,令人不寒而栗。
這邊陰差們忙著救同僚,那邊要投胎的鬼魂們也不老實起來,有的思念親人,抱著三生石不撒手,有的也想往忘川裡跳,但更多聰明的已經轉頭就往前跑,妄圖在沒有陰差的押送下,自己選更好的上三道來投胎,奈何橋頭頓時亂成了一團。
解彼安急了:“無懾,你去追那些投胎的,我去救那陰差。”
“好。”範無懾往奈河橋上跑去,經過三生石時,他不敢細看。他無法麵對三生石,除了擔心被拆穿身份,也害怕再重溫他的前世。
解彼安跳上奈何橋的圍欄,抽出沛雪,接連打出一道道劍氣,將纏抱那陰差的惡鬼們一一斬落,他跳下橋的同時一把揪住那陰差的衣領,在半空中禦劍而起。
解彼安將陰差扔在岸邊,見那陰差有些神智迷亂,除此之外,並無大礙,隻要脫離了忘川水,休息幾天就會緩過來,他回頭看去,那名跳下忘川的鬼魂,卻已經不知所蹤了。
“白、白爺?”陰差們認出了他手中的劍。
解彼安看了看自己的劍,無奈地摘掉了麵具。
“白爺,您這是?”
解彼安故作嚴肅地輕咳一聲:“我裝扮如此,是為了來此視察,結果一來,就看到你們鬨得雞飛狗跳!”
陰差們嚇得紛紛跪了下來:“白爺贖罪,平素這奈河橋上都是井井有條的,就算、就算偶有跳下忘川的,也不會傷到陰差,今日實在是不知道怎麼回事,這鬼魂竟力大無窮。”
“還是你們不夠謹慎。”解彼安看了地上還昏迷著的陰差道,“罷了,他受了傷,我也不罰你們了,你們也便當我們沒來過,否則被崔府君知道了,肯定不會輕饒你們。”
“多謝白爺,多謝白爺!”
解彼安正要去找範無懾,就見奈河橋的最高點閃過一道白光,他一驚,
飛奔上橋。
奈何橋是一座長長地拱橋,橋頭看不見橋尾,不僅僅是因為拱形結構,更因為奈何橋的終點正是投胎轉世的起點,隻有喝了五味**湯的人,才能走向新生。而為每一個將要投胎的鬼魂奉湯的孟婆,就在奈何橋的中心,也就是拱形的最高點。
解彼安跑到橋上,正見範無懾在與一個上身為人、下身為蛇的老嫗對峙,那正是冥府最特殊的一位冥將——孟婆孟功曹。
“孟曹老!”解彼安跑了過去,擋在範無懾身前,“誤會,這是我師弟。”
見那些冒進的鬼魂躺了一地,顯然是孟婆把範無懾也當成了一個投機取巧的小鬼。
孟婆身著素黑色的兜帽披風,一頭銀發散落幾根在臉龐,她膚色慘白,臉上的褶子又深又密,像燒了許久的蠟燭,一層層堆疊下來,馬上就要熔化,可那一雙眼睛卻犀利有神,她的下半身盤著一段青藍紋相間的蛇尾。關於她的身世,冥府有諸多猜測,可是就連最博學多聞的崔府君,也說不清楚。
“無常呀。”孟婆慢騰騰地發出蒼老的、沙啞的聲音,“這是做什麼,跑到我老婆子的地盤鬨騰。”她的目光透過解彼安,淩厲地掃向身後的範無懾。
範無懾心中一緊,莫非,孟婆認出了他?
解彼安恭恭敬敬地解釋道,“孟曹老,此人是我師弟範無懾,如今得我師尊允許,與我一同做了無常。今日我們扮成這樣,隻是為了視察陰差們,沒想到一番騷亂,無懾追過來,是想要阻止這些鬼魂亂投胎。”
孟婆陰惻惻地看著倆人:“哦,天師帶回來的那個活人,我聽崔府君說了。”
“對,就是他。”解彼安拱手道,“孟曹老,一場誤會,驚擾了您,晚輩告罪。”他用手肘懟了一下範無懾。
範無懾回過神,也跟著作揖。
孟婆卻沒說話,那蛇身無聲無息地滑了過來,眨眼間就在倆人麵前了。
解彼安呼吸一滯。孟婆也是他小時候最害怕的冥將之一,甚至因為極少接觸,他對孟婆比江取憐還忌憚,沒有人知道孟婆為何在這裡,為什麼是人身蛇尾,她又有怎樣的能耐。
“昨日,崔府君來找我討一枚丹,說你偶爾會憶起前世,需要淨心清
神。”
“是,多謝孟曹老。”解彼安乾笑道,“晚輩好多了。”
孟婆湊近了解彼安,用一雙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看了他半晌:“你為何會有兩世記憶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