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想容的話頓時提醒了解彼安,於一片狼藉混亂之中,他已經許久沒見蘭吹寒等人,人鬼之戰圍繞陰陽碑展開,而人與人的惡戰,又在哪裡?
解彼安急問道:“她乾了什麼?蘭吹寒呢,你可看到他?”
“那些從仙盟倒戈向她的門派,都被她召集到了酆都,仙盟大勢已去。她會趁亂挖許多人的丹,她一時得不到你的丹,就需要其他高階修士的人丹來維係肉身,這三年,她就是這麼活下來的。”花想容展開那對看似纖細,實則有千鈞之力的臂膀,弓彎滿月,箭頭直指範無懾,“所有人都是她的獵物。”
解彼安見江取憐暫且有崔玨和夜遊牽製,便一劍揮退範無懾,強撐著疲乏的身體,朝適才出現天雷的方位跑去。
酆都城內處處伏屍,四下起火,許多在這裡生活了一輩子的百姓,以為人與鬼將始終如一地和平共處,隻要讓出中元節這一天便足夠,卻不知道人鬼兩界的平衡是因為冥府的存在,無數冥將陰差在酆都、在九州各處履行著冥府的職責,阻止鬼魂作亂,否則,人就會變成鬼的食糧。
今日的酆都,變成了真正的鬼城,它向九州百姓展示了一旦冥府失控的後果,這慘痛的景象終將成為常駐人間的一場噩夢。
跨過半城,解彼安終於找到了他們。
曾經的修仙界以仙盟為一統,以無量派為掌舵人,李不語當之無愧是天底下最有權勢的人。可眼見著中原修仙界不敵一個關外妖女,仙盟元氣大傷,像百年前的大名宗氏一般,幾乎要土崩瓦解,那些從前唯無量派馬首是瞻的門派,麵對紛亂動蕩的局勢,急著要為自己謀一條出路。
今日之前,他們還顧忌著無量派等名門大派,但見李不語已是枯木朽株,純陽教接連失了掌門和鎮派之寶,日薄西山,銜月閣雖說年富力強,但到底根基不牢,而蒼羽門在祁夢笙的帶領下幾乎所向披靡,三年來逐漸有了更多擁躉。
解彼安萬萬沒想到,在這人間煉獄之中,會看到如此荒誕諷刺的景象——不少門派竟振振有詞地擁護祁夢笙做新的仙盟盟主。
而從前威風八麵
的盟主李不語,此時已是氣息奄奄,仙盟之人死的死,傷的傷,哪怕蘭吹寒和宋春歸仍然持劍以對,敗局卻恐怕已經注定。
解彼安看著蘭吹寒一身血汙,看著忠於仙盟的修士們麵帶絕望,怒意直衝天靈。李不語固然可恨,但仙盟的存在對於修仙界的百年太平和百姓們的安居樂業功不可沒,如今就在他眼前分崩離析,實在叫人難以接受。他怒視著那些牆頭草,低吼道:“你們這群見風使舵的小人,當年依仗仙盟,將我大名宗氏瓜分一空,全都飽了肚腩、壯了家業。如今見蒼羽門強盛,從前被你們瞧之不起的旁門左道、關外蠻夷又變成了仙家正統,甚至要推舉一個竊丹賊做盟主,簡直是寡廉鮮恥!”
這一席話罵得不少人臉熱,當即有人跳腳,大聲嘲諷道:“要說寡廉鮮恥,誰比得上為了皇位弑弟弑父的空華帝君,你和魔尊皆是人間大災禍,你們都能投胎為人,可見冥府也不如傳說的那般公正。”
“就是,什麼因果業力,善惡有報,真有報應,他們早就變成孤魂野鬼了,憑什麼還能做人。”
“怕隻是為了誆騙我們,難得一回為人,還不如、還不如像祁仙尊這般暢快灑脫,反正隻要修為高深,下了地府也不用受到懲罰。”
“對,什麼善惡有報,都是騙人的。”
忽明忽暗的火光掩映下,解彼安看到了一雙雙貪婪的、冷酷的眼眸,他們好像都被厲鬼附了身,為人的人性,修道的道心,皆在這一刻消失,他們隨時都要撲上來,茹毛飲血。
蘭吹寒吐了一口血唾沫:“彼安,不必再與他們廢話,修仙界亡於今日,自此人間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