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字真美,花也美,我一下子就記住了。”許之南淡道,“可惜尊上竟忘得一乾二淨。”
“……你在說什麼。”範無懾的胸腔鼓噪不止,他不知道許之南將要說什麼,他直覺那會大大撼動他的心。
“帝君少時愛蘭花,後卻將經營數年的蘭園荒廢,唯獨剩下一盆養在寢宮,那是他培育的新品種,取名‘蕩山荷’。為何獨獨留下那一株呢,尊上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解彼安咬牙道:“彆說了。”
範無懾飛速追索著他的過往,想要從長達一百多年的繁蕪紛亂中找出有關一株蘭花的記憶片段,可他在地獄受刑的百年間,僅是維持心智不滅、不瘋、不淪喪,已經難於登天,他拚了命記得有關大哥的種種,為此勢必丟失了許多不那麼緊要的,如今提起“蕩山荷”,他還是隻能想起那是蘭吹寒送的。
“那一株,是當年沈妃毀掉蘭園時,你趁著雨夜跑回去,帶走了一株完好的。”
範無懾頓時雙目圓瞪。
他想起來了,是有這樣一株蘭花,那是他在一片狼藉的蘭園中找到的唯一一株看起來尚能活的,但他怕活不了,又怕被沈詩瑤發現,於是帶回了白露閣偷偷養著,想要養活了,養開花了,再拿給大哥,有了這一株,大哥或許就不會那麼傷心了。
後來……後來他經曆了一生中最殘酷的背叛,他痛失了曾經擁有的一切,他帶著刻骨仇恨狼狽地逃離了大名,哪裡還會記得什麼花。
範無懾僵硬地轉過頭,怔怔地望著解彼安,
瞳光流動間,是呼之欲出的疑問和千回百轉的期許。
“是……那一株嗎。”範無懾發出了連自己都驚訝的細微的聲音。
解彼安冷麵冷眼,不為所動。
“蕩山荷,是我養的那一株嗎,是你留下的唯一一株蘭花,後來給了宗仲名,成為銜月閣的傳家寶。”範無懾朝解彼安近了一步,逼問道,“是它嗎。”
蘭吹寒倒吸一口氣,不禁感慨造化弄人,百年的輪回兜轉,駟之過隙,白雲蒼狗,這株花的子係竟還是回了原主人手中。
“蕩山荷本就是我的花,有什麼奇怪。”解彼安感到麵皮陣陣緊繃,這段往事之於他,同樣是不堪回首,因為他曾經自以為對小九的情義,最後都變成了灼燒他的業火。他回避了範無懾的目光,厲聲道,“許之南,程衍之的肉身在冥府,除了我沒有人可以染指,你再怎麼激他也沒有用,照我說的辦,否則你到死也彆想拿回這具肉身。”
許之南對解彼安的威脅視而不見:“尊上說的不錯,就是那株花,你的大哥一直留著它,獨獨留了它。”他幽幽凝望著範無懾,“你想知道的關於你大哥的一切,你困惑兩世而不解的那些問題,都在金篋玉策中。”
範無懾垂下眼簾,麵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的手,一隻持劍,一隻握著黑玉魂牌,他抬眼,再次望向解彼安,眼神有肅殺之氣。
隻那一個侵略意味十足的目光,解彼安就知道範無懾要搶山河社稷圖,他儘力想調動丹田內的靈力,卻發現之前損耗過大,支撐不了幾時了。
蘭吹寒也眼尖地發現了範無懾的意圖,橫劍擋在了解彼安身前。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酆都城再次震動起來,此次的震動更加猛烈,連部分房屋都開始坍塌崩裂,原本大量鬼魂都被解彼安的引魂燈引回了冥府、被陰差收複,陰氣已經減弱,卻在此刻再次變得濃鬱,像是什麼有形之物在迅速地膨脹,遮蔽光,擠壓空氣,最後隻留下慘淡的光暈和令人窒息的壓力。
“……是他乾的嗎。”蘭吹寒啞聲說。
經曆過浮夢繪的消逝的人,對這感覺並不陌生,是江取憐打開了鬼門關。
鬼門關與陰陽碑不同,它是法力極其強大的鬼能隨時隨地撕開的人鬼兩界的空間罅隙,讓人間鬼界互通,江取憐身為鬼王之王,便有這樣的能耐。打開鬼門關十分凶險,任何擅自打開鬼門關的鬼都會受到冥府的嚴懲,同時此舉會對施法者造成極大的損耗。那些九幽深處的孤魂野鬼,會循著鬼門關爬到人間,它們大多是投生餓鬼道或地獄道的凶鬼,沒有心智,隻有本能,活人的氣味對他們是極大的誘惑,鬼門關一開,人間必遭殃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