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2 / 2)

無常劫 水千丞 10603 字 8個月前

“他會好起來的。”解彼安淡道。

“許之南,我們也會找到的。”

“嗯。”

“其他人,正待我們去一個一個地解決,你此時多想也沒用。”

“你究竟想說什麼。”解彼安放下了劍。

範無懾眨了眨眼睛:“你有想我嗎?”第二百六十六章 解彼安彆過臉去不看他:“我在這樟樹下醒醒腦。”

範無懾也靠在了樹乾上,他皺了皺鼻子:“真難聞,小時候你都在我衣櫃裡放一種香包,雖然不如蘭花那麼香,但比這好聞多了。”

“裡麵有檀香和薄荷。”

“嗯,你給我用的香,防蟲的、熏衣的、安神的、沐浴的,味道都不一樣。”範無懾淺笑著說,“都很好聞。”

一陣微風拂來,吹皺了平靜的湖麵,旋過這顆千年古樹,將香樟的氣味衝淡些許,似乎不再那樣刺鼻。此時九天之上,金烏西落,黃燦燦、金閃閃的一輪火球,餘暉依然燒得熾烈,在煙波蕩漾的湖麵灑下層層疊疊的華光,像是沸了一湖鎏金。這湖很大、很廣闊,它的岸仿佛與地平縫合,在肉眼難以企及的遠方,當夕陽自正西垂暮,從此看去,它轟轟烈烈地墜入了湖中。

落金烏由此得名。

此番壯美之景象,令二人一時都失了聲。

直至太陽完全落了山,解彼安才緩緩開口:“你還分得出來,我以為你隻識香臭。”

範無懾喜道:“我分得出來,雖然我不記那些香的名字,但是大哥衣食起居的所有味道,我都記得。”

解彼安放下手中巾帕,將劍收入鞘中。

範無懾下意識挺直了腰,他預感到解彼安要對自己說什麼。

解彼安果然轉過臉來,平靜地看著範無懾:“如果我們能打敗江取憐,讓人鬼兩界恢複平靜,之後,你有什麼打算?”

“和你在一起。”範無懾毫不猶豫地說,“你想去哪裡,你想做什麼,便也是我心之所向。”

“我是說,天機符。”

範無懾微怔。

“一切結束後,你打算怎麼處理天機符。”

“大哥……”

“將天機符留在身邊,它就會不停歇地侵蝕你的意誌,誘發你的心魔,這次在無間地獄裡,你險些就失控。”

範無懾沉聲道:“無間地獄裡的情況是最糟糕的情況,我不會輕易變成那樣。”

“但你每一次使用天機符,陰氣都會不斷地侵入你的身體,你靠著它變得越來越強大,卻也越來越冷酷。”解彼安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一切,“前世的你就那樣變成了魔尊。”

“前世的我之所以變成魔尊,是因為你……”範無懾深吸一口氣,“是因為,我經曆了那些。可現在我們的誤會已經不在了,我不會再變成那樣。”

“可你心中的憤怒和仇恨,永遠不會消失,你親口對我說過,無間地獄百年,讓你已經不再有人性。”解彼安黯然道,“你的脾性我了解,你自小爭強好勝,一直都有問鼎修仙界的野心。誠然,沒有哪個修士不想登峰造極,不想得道成仙,但是你所擁有的力量,太邪惡太強大了,你控製不住欲望,就會被欲望反噬。”

範無懾靜默片刻,聲音低啞:“那麼大哥希望我如何。”

“我希望你在江取憐死後,封印天機符,然後把山河社稷圖還給我。”

範無懾沉默了。

“你應該明白,倘若江取憐敗了,許之南也死了,這世上最大的威脅就成了你。人鬼兩界需要回歸平衡,不需要另外一個霸主。”

“你也知道他們會將我當做最大的威脅,倘若我封印天機符,何以自保。”

“以你的修為,在任何人麵前自保都不成問題,反過來想,若你沒有天機符,你便不會是那個威脅。”

“大哥未免天真了。”範無懾的口吻變得冰冷,“他們怕我,就算我已經轉世重生,他們依然怕我,恐懼會滋生恨,天機符尚能威懾他們,若是沒有天機符……你還要我把社稷圖也給你,他們絕無可能放過我。”

解彼安徐徐說道:“你這一世造的孽不少,就算有人要向你尋仇,也是無可厚非。一切結束後,你不要再造因果,找一處山靈水秀的地方潛心修道,了此餘生吧。”

範無懾輕籲一口氣:“好,若大哥願與我歸隱,我可以放棄一切。”

“無懾,我們回不去了。”解彼安站起身,緩步走到了湖邊,隻留給範無懾一個決然的背影,“無論是做師兄弟,還是兄弟,還是……還是道侶,都無可能,我們之間最好的歸宿,是此生不複相見。”

“胡、說。”範無懾咬牙道,“你明知道我不可能離開你,你明知道我有多需要你。”

“若你強留我在身邊,時間久了,便會因怨生恨,到時候,我們隻是再回到從前的困境。”解彼安轉過身來,“無懾,我可以放下對你的恨,但我無法原諒你,我們也無法回到從前。”

範無懾深深地望著解彼安,他想從那雙平靜的眉眼中看出情緒的漏洞,可是沒有,什麼都沒有,讓他連一絲一毫可以攻入的破綻都找不到,他沉默良久,也許是失望了太多次,心再痛,也沒有太大的起伏了,他苦笑一聲:“大哥,你現在就跟我說這些?你不等到卸了磨再殺驢嗎?”

“你可以拿江取憐威脅我,畢竟正如你說,除了你,沒有人可以阻止他。若你強留我,我也逃不掉。”解彼安用一種講道理的、可以稱之為耐心的口吻說道,“但我也說了,我無法原諒你,我們也回不到從前,你如何能控製自己膨脹的欲望,若我們重蹈前世覆轍,一切又有什麼意義呢。”

“你就是我的意義。”範無懾笑了笑,眸中浸染哀傷,“你要我封印天機符,交出社稷圖,可以,拿你來換,隻要你把你自己給我,我什麼都可以舍棄。”

解彼安緩緩低下了頭。

範無懾也站起身,走到他麵前,在他的發際上輕輕吻了一下:“我不會再問,我做什麼你才會原諒我,我會站在你身邊,為你打敗所有的敵人,掃清所有的障礙,為你做所有你想做的事。”

解彼安喟歎一聲。

“我不會拿江取憐的事要挾你,我現在隻有一個請求。”

“……你說。”

“你既然認了我是小九,就不可以反悔。”

“我不反悔。”

“那麼,大哥可以給我做一頓飯嗎。”

“做飯?”

“你在奈何橋上,喝下孟婆湯前,你說,你此生最大的遺憾是……”

“彆說了。”解彼安忽覺得有些氣短,不想把這句話聽完,但他沒有半分懷疑孟婆的說辭,試想前世的他,到了意識將要覆滅、即將迎來新生的那一刻,心中恐怕並非欣喜,而是不舍,到那一刻,愛恨情仇都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什麼,一定會毫無猶豫地凸顯出來。

後悔沒給離家多年歸來的弟弟做一頓飯,那樣簡單的、純粹的遺憾。

“你現在給我做,好嗎。”範無懾伸手輕撫解彼安耳邊的碎發,“不要留下這遺憾,我真的很想再吃一頓大哥做的飯,這亦是我百年來的願望。”

解彼安回避道:“現在不是時候。”

“大哥這是答應我了嗎?什麼時候都可以,我會時不時向你討的。”

“你真是……”

範無懾笑道:“我說過,我會得寸進尺,我會用儘一切手段和你在一起,我們之間最好的歸宿,絕不是此生不複相見,而是恩愛度此餘生,我會拚了命對你好的。”

解彼安抵著範無懾的胸口將他推開,範無懾卻反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左胸膛,那一下一下熾烈跳躍的心臟,像鏗鏘有力的誓言。

解彼安抬起頭,正撞上範無懾堅毅篤定的雙眸,這雙眼睛,從少年時起,就是這樣蘊含著對他的勢在必得,可惜他那時候不明白,如今他明白了這個人雖死無悔的堅定,他無法不為之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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