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2 / 2)

陳景書點點頭:“儘人事聽天命吧。”

心中卻覺得,自己雖參加了帶草社,卻並不甚重視,吳玉棠卻將帶草社放在了心上,他確實比自己更加適合做社首。

這一年六月十六,陳景書準備了許久的院試終於開場。

院試的基本流程和內容與前兩場並無差彆,隻是嚴格規定了第一場必定是兩道四書題,第二場則是一道五經題和一道策論,且無論是四書題還是五經題,都不可出截搭題,對考生而言,字數和格式的要求也比前兩回更加嚴格,第三場則依舊隨意。

第一場的第一題為‘一介不以與人,一介不以取諸人’,這是孟子的一句話,意思是一點小東西也不會給彆人,也不向彆人索取一點東西。

陳景書微微閉目,腦中將這些日子與眾人探討的內容,以及那吳玉棠找來的那幾十篇文章迅速過了一遍,最後鋪開稿紙,在其上寫道:取與之際,雖聖人不敢忽也……

一篇幾百字的文章卻寫了平日兩三倍的功夫,直到最後一句寫完,竟像是比打了半日的拳還要耗費心神一般,又仿反複改幾遍,這才小心翼翼的抄到卷麵上去。

如此頭一場的兩篇文章寫完,竟已經是下午。

這算是陳景書自考試以來,頭一回花這麼長的時間才寫完。

人都說科考熬人,陳景書這回算是真正明白了。

今天的兩篇文章寫完,他竟連步子都有些虛浮,不由在心裡歎了口氣,他這每日鍛煉的都這樣,難怪陳孝祖說每年都有考生撐不住,在考場上昏迷的,猝死的,屢見不鮮。

正想著呢,就見兩個差役用一塊門板抬著一個書生從他號房麵前過去了。

陳景書不好再多想,連忙收拾東西,放鬆心神,如今這才第一場呢。

要說陳景書最擔心的,其實不是前兩場,而是第三場,前兩場他再怎麼也不至於寫出讓人笑話的答卷來,至多就是中不中案首的問題,可第三場嘛……鬼知道會考什麼。

他前頭也不是沒有遇到要考詩賦的,但也隻要不寫的讓主考官怒罵‘狗屁不通’就沒問題,因為重要的是前兩場,陳景書自認寫個語句通順還是沒問題的。

但院試可就不同了,如果前麵兩場差距不大,讓主考官無法抉擇的話,第三場也會成為參考,雖不是決定性的,但若是第三場的水平和彆人差距太大,案首肯定就和他說拜拜了呀。

好在陳景書的運氣不錯,院試並未遇上詩賦題,院試的第三場是帖經和策論。

帖經就相當於根據一句話默寫前後文的意思,陳景書既然有過筆不忘的本事,這些年重要的書又都抄了不止一回,應對起來自然輕鬆。

終於考完三場的陳景書隻覺得自己全身的骨頭都要散了,第二天啥也沒乾,就隻在屋子裡埋頭睡了一整天,他這些天可沒睡好!

其他幾人似乎也都是這樣。

唯有鄭沄依舊精神。

嗯,他考的時候心態也蠻輕鬆的。

院試一般是考完三到五天之後放榜,陳景書休息了兩日自覺精神恢複,便想著大家相約一起遊金陵。

可好像除了他和鄭沄之外,其他人在放榜之前都沒這個精神。

就連一向算得上活潑的趙書新都整日愁眉苦臉唉聲歎氣,一會兒覺得自己這句話寫的不夠妥帖,一會兒覺得那個字用的不夠精妙,每日要把自己寫的文章給陳景書幾人念叨上十來遍。

陳景書不堪其擾,王文興倒是很與趙書新合得來,兩人每天一起搖頭歎氣,互相探討。

最後就連吳玉棠私下裡都祈禱,老天爺啊,就讓放榜的日子早些來吧。

終於,在陳景書和吳玉棠殷切的期盼裡,放榜的日子終於到了。

院試放榜比之縣試府試更加熱鬨,陳景書年紀最小,大家都擔心他跟著去人山人海裡擠來擠去會出意外,因此隻叫陳景書在附近茶樓等著,鄭沄更是把胸脯拍的震天響:“景哥兒放心,你的成績哥哥替你看,總歸我這回也是不能中了,隻管看你的就行!”

陳景書點點頭:“那就拜托了。”

陳景書安心在茶樓等著,哪知道沒有等到鄭沄回來,反而見了一群敲鑼打鼓的,領頭的人似乎還有些麵熟,好像是在哪家門前見過。

還未等陳景書想出個頭緒來,就見領頭的人眼睛一亮,隨即伸手指向他興奮大叫:“陳案首在那裡!”

嘩!

那叫一個鑼鼓喧天,鞭炮齊鳴,一群人敲鑼打鼓直奔著陳景書而來,那架勢簡直就是餓狼看見了小白兔,嚇得陳景書一扭頭,撒腿就跑。

後頭人還在喊:“陳案首跑啦!那邊那邊!快追上去報喜!”

事實就是,陳景書這外地來的強龍壓根不是地頭蛇的對手,沒跑很遠就被追上,在耳朵都快被震聾的聲音裡,陳景書勉強分辨出幾句案首,報喜,年輕之類的關鍵詞,最後猛地想起菖蒲往日所說,趕緊摸荷包拿出幾兩碎銀子來:“大家辛苦大家辛苦,同喜同喜,拿去喝……等等,我的荷包……”

最後,新出爐的陳案首隻覺得自己全身上下的東西都被扒拉過一遍,不由目光呆滯,口中喃喃道:“金陵可真是……熱情好客啊。”

早知道就像前幾回一樣躲著去了啊!

直到這會兒一直被人擠在外麵的鬆煙和車夫才終於能靠近陳景書,鬆煙一見就叫了一聲:“哎呀,大爺你的荷包呢?香袋呢?玉佩呢?……”

一連問了許多個,陳景書最後伸手指了指遠方:“……都已經離我而去了。”

鬆煙歎了口氣:“人沒事就好,方才那一陣可嚇死我了,唉,這些報喜的也太沒規矩了。”

陳景書道:“罷了,他們三年也就這一回,又在外頭守了大半日,還敲鑼打鼓的,人家又不傻,白給你熱鬨呀?”

當然,新任陳案首並不是孤身一人,中了院試第三的吳玉棠與他的待遇也差不多。

最後惹的幾個朋友一陣大笑,陳景書和吳玉棠對視一眼,儘皆無奈:“算是明白為何家裡說,放榜那日身上除了錢不要塞其他重要的東西了。”

陳景書一臉深沉的點頭。

不過苦逼了沒一會兒,他們看著對方那仿佛遭了劫匪的樣子,料想自己也差不多,便也憋不住笑了出來。

如此第二日還是慣例的設宴款待新任的生員們,又接受了為期五天的生員訓示,主要是講他們如今是生員了,身份不同尋常,陳景書總結一番,也就是權力與義務,以及平日行止要注意之類的話。

五日之後各回各家。

這回倒是真的隻有陳景書和吳玉棠中了,其他幾人難免有些低落,陳景書與吳玉棠在路上自然也不好太過熱鬨。

至於說蹦躂的鄭沄,且不需管他。

等回了揚州,看著熟悉的大門,陳景書不由有了一種意氣風發之感。

生員,他考中了!

表字,他取定了!

這麼想著,陳景書雄赳赳氣昂昂的邁進了大門,一路去見父母,卻見陳孝宗和吳氏都在。

陳景書道:“父親,母親,兒子回來了,中了生員!”

陳孝宗臉上露出些許微笑:“好,出息了,你既中了生員,年紀雖小,卻也不能當個孩子看待了……”

陳景書眼睛一亮,這是要取字?不由滿懷期待的看向陳孝宗。

隻聽陳孝宗繼續道:“既然如此,我和你母親商量著想先給你定下一門親事。”

陳景書:“——!!!”

啥?!!

你們兒子才十一歲!

我不嫁——啊呸!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