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2 / 2)

能在這裡說上話,賈府也就穩當了。

因此提到陳景書,賈母內心感覺是有些複雜的。

此時聽林姑姑說著,賈母便又順口問了幾句,

林姑姑道:“他不過是來取些書,說外頭不太好找的,這裡就有,因聽說老太太和幾位姑娘在這裡,等會兒就立刻回去了。”

賈母道:“哪裡就叫他這般回去了?今兒是玉兒的生日,沒遇上倒也罷了,這遇上的,難道還叫他再回去?如此來回一耽擱,飯點都要錯過呢,就叫他留下來,先吃過飯再走呢,何況我也有些年沒見過他了,請他過來也說說話。”

不一會兒又有丫鬟來回話道:“陳大爺說了,他到底是男子,如今也大了,既然姑娘們都在,他留下已經是有些不好,蒙老太太關愛留一頓飯,心中感激,但到底不好這般匆忙來見了,他如今就隻在前頭集萃館裡吃了飯,也謝過老太太了。”

賈母道:“當年他來時我就說景哥兒是個規矩的,隻是既有我在這裡,在我眼皮子底下難不成還能發生什麼亂子?不過他既有這心,我也不強人所難了。”

陳景書的話說的清楚明白,他隻在集萃館那裡,料想姑娘們要逛園子,他便乾脆就在集萃館看書,絕不往外亂走一步,免得衝撞了。

當然了,對其他姑娘來說是不要往集萃館去,對於黛玉來說,卻又是明確告訴了她陳景書在哪裡。

隻是黛玉到底是今日的小壽星,雖然心中知道陳景書在哪裡,又不是一時能得空去的,被多喝了幾杯酒,中午的時候便先安排了房間小睡休息一番了。

卻不知另一邊菖蒲卻遇上了逛園子的薛寶釵。

寶釵笑著和菖蒲打了招呼,道:“顰兒方才多喝了幾杯酒,這會兒正歪著睡覺呢,恐怕還要等一會兒了。”

這話分明是對黛玉和陳景書那點心思了若指掌。

不過這事原本就沒打算瞞著誰,隻是找個由頭罷了,至少賈母有句話說的對,這事她既然知道,又是她留了人,難道在她眼皮子底下還能有什麼不成?

倒是菖蒲聽了寶釵的話疑惑道:“薛姑娘說誰?”

寶釵愣了一下,隨即笑道:“瞧我,顰兒就是林姑娘,她這會兒正睡著呢。”

菖蒲大方一笑,也不說陳景書到底是不是等黛玉,也不問黛玉什麼時候休息好,隻是問道:“卻不知這顰兒二字何解?我倒是沒有聽說過林姑娘還有這個小名兒。”

“哪裡是小名,”寶釵笑道:“林妹妹是字顰顰。”

菖蒲道:“並不曾聽說林姑娘取了字呀。”

至少林如海那裡也沒提這事,若是取了字,當初定親的時候是把名和字都要說清楚的,可林如海沒說,大家便也都當做沒有,原來竟還是有的?

隻是這字顰顰怎麼讀起來怪怪的,倒不像個正經的女孩字。

寶釵便解釋了這顰顰二字的出處,乃是當年黛玉第一次進賈府的時候,寶玉見了黛玉就給她取的字。

寶釵道:“想是她一時還沒來得及說,畢竟若非我與她整日裡一處,又有從小的情分,也是不知這個的。”

可這哪裡是有沒有來得及說的事情呢?

比起這個,寶玉竟然給黛玉取了字,還被叫開了,這才是真正重要的吧?

彆過寶釵,菖蒲回去回話。

隻是陳景書聽完之後冷笑:“我竟是不知女子的字是這麼隨便給人取的!”

取字算是大事,一般由長輩或是老師一類的人給晚輩取字,當然,也有那自己給自己取字的,不過這到底是少數,至於說女子的字,要麼來自長輩,要麼來自丈夫,賈寶玉算個什麼,竟由他給黛玉取字?

何況他給黛玉取字的時候,不過是與黛玉頭一回見麵,這就鬨著要給一個姑娘取字倒也罷了,竟還取個‘顰顰’這讓人不知怎麼形容的字。

顰字是皺眉的意思,給人取字顰顰,不僅意思不好,也有輕浮調戲的含義了,尤其是一個男子初見女子就說出這種字來,哪怕那會兒還小,也該懂些規矩了,因此此舉未免顯得過分了些。

陳景書倒是很想問問,賈寶玉是不是對每個姐姐妹妹都這般剛見麵就給人取這難以形容的字,賈家是不是也都由著他取,由著人叫,又或者是隻對黛玉的時候才這樣?對他們自己家的姑娘就不這樣?

下午大家養足了精神,自然各處分開逛園子去了,黛玉則來見陳景書。

往常多數是陳景書去她家裡找她,這卻是頭一回黛玉這般來找陳景書的,想著,自己心裡也有幾分羞。

哪知陳景書見了他完全不複往常笑臉,這會兒哼了一聲就扭過臉去。

黛玉道:“你若是不喜歡我來,隻管打發我走就是,這會兒這個樣子又算什麼?”

陳景書道:“我為自己委屈。”

黛玉道:“先前我不能來,不是打發紫鵑過來說話了,總不是她躲懶了,叫你白等了一場?”

陳景書道:“紫鵑自然是好的,我也不是委屈今日的事情。”

這就奇了。

黛玉心知陳景書不會亂說話,既然說了必定有緣由,問道:“難道我平日裡委屈你了?”

陳景書道:“我都讓你給我選了字,哪知今日才聽說,你竟是一早就有字了?我卻這麼些年了都不知道,你說這事公不公平,我難道不委屈的?”

聞聽這話黛玉一愣:“這又怎麼說的?我何曾委屈你?”

陳景書道:“今日我聽薛家姑娘說,你有字顰顰?”

聽到這話,黛玉隻覺得委屈,看著陳景書,見他也就那麼看著自己,終於忍不住,忽然落下淚來,道:“我道是什麼,原是為這個,那不過小時候不懂事的玩笑話,何況這些年我何曾認過這字,寶姐姐說那也隻是寶姐姐說,不過是拿著小時候的事情打趣罷了,你又說這話,難道也是拿這個打趣我?我是供你們開這玩笑取樂的?”

就算小時候不知道,長大了也該知道女子取字意味著什麼,得是什麼樣的人來取,何況當初為陳景書取字的事情,雖然明知不可能讓她取,黛玉卻還是翻看了不少書,想著‘不知景哥哥會取個什麼樣的字’,也是那會兒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因本就是小時候說的,黛玉並不當一回事,隻作小時候一點笑談罷了。

也隻是寶釵從小與他們一起,又比她和寶玉都大幾歲,時而拿來說幾句,也不過是姐妹之間的笑話罷了,哪裡當得了真?

她本就不認顰顰二字,今日陳景書卻拿這個說她,黛玉心中自然覺得難過。

心想,這事旁人拿來說我也就罷了,你竟也不懂我,偏拿著這兩字問我話,又算什麼意思?

一見她哭,陳景書頓時慌了:“妹妹快彆哭,是我的不是,我……哎呀,我原也不是那個意思,就是跟你開個玩笑……”

黛玉哭道:“你對我說那話,還能是什麼意思?又開的什麼玩笑?”

陳景書眨巴了一下眼睛,忽而作嬌羞狀:“我想你哄我呀。”

黛玉一愣,竟連哭都忘了。

見黛玉看過來,陳景書道:“你說,我讓你給我選了字,你又當如何?”

這話一出,黛玉頓時明白了陳景書的意思,見他似笑非笑的看自己,頓時大窘,羞惱道:“你又拿我打趣,虧人家還把你當個正經人說話!”

陳景書道:“我現在也是正經人說正經事呀,你哄不哄我?”

“虧你還是舉人老爺呢,就這麼說話,”黛玉嗔道:“呸,也不害臊!”

停頓一下,見陳景書小狗等骨頭一般眼巴巴的看著他,終究還是拗不過他,羞道:“哪有未曾及笄就取字的道理,你這話且再等幾年再說吧。”

然後就聽陳景書長長的歎息了一聲。

黛玉疑惑道:“你歎什麼氣?”

陳景書道:“我歎氣是可惜女子不能考生員呢。”

黛玉初還不明,等想明白這話的意思,忽而臉頰飛紅。

跟著來的紫鵑卻欣慰極了。

陳大爺果真是長大了,和以前就是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