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1 / 2)

陳孝祖回來的時候順便給陳景書帶了新琴,陳景書看到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

“這是……”

他的指尖輕輕拂動琴弦, 就有高山明泉一般的聲音流淌出來:“大伯從哪裡得來這個?”

陳孝祖道:“是聖上所賜, 正巧你今日也在學琴, 便拿這個練習吧。”

陳景書驚訝道:“給我?”

陳孝祖道:“隻是先給你用著, 須知學琴與練字是一樣的道理, 練字須有好帖,學琴自然也得有好琴才行。”

嗯,隻憑這音色, 就算是隨手亂彈也不會很難聽了。

陳景書卻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勵似的:“是, 大伯放心,我一定會學好琴, 絕不辜負您的期待!”

陳孝祖:“……”

我最大的期待是你彆學了= =

這麼想著, 他還是伸手拍了拍陳景書的肩膀:“你且努力。”

待陳景書乾勁滿滿的去了,陳孝祖才想, 也不知景書這孩子到底像了誰, 印象裡弟弟陳孝宗不是這麼個脾氣啊,景書到底是怎麼養成這樣的?

好在從這一天起,對陳孝祖耳朵的考驗從折磨級彆下降到了普通級彆, 這讓陳孝祖覺得還是挺值的。

至於說在宮中的皇帝?

嗯, 麵對自己擅長琴藝的宮妃撒嬌詢問那剛得的前朝名琴去了哪裡的時候,皇帝非常坦蕩的表示, 朕已經把那琴賞給彆人啦!

並且十分陶醉道:“陳卿的琴藝舉世無雙, 也隻有他才配得上那般好琴。”

是的, 陳孝祖給皇帝彈了琴, 又講了什麼士為知已者死,如寶劍贈英雄,鮮花贈美人一般。

然後皇帝就很‘英明’的把好琴送給琴藝無雙的陳大人了。

……絲毫不覺得自己被坑了。

倒是今年冬天的時候陳景書接到了吳玉棠的書信,表示他將在明年入國子監讀書。

說起來,大晉的國子監算是延前朝舊製,隻是略有些不同。

大晉的國子監分南北兩監,南監中一般是有功名而入國子監學習的,這裡每年需要的費用十分低廉,提供住宿,其中成績最好的一部分監生不僅不必繳納任何費用,甚至每月還能領取一部分米糧作為花用,而北監則是捐生以及權貴子弟們的地方,總結起來就是,沒有憑著自己的本事考上功名而入國子監的,統統放在北監,北監管理較為鬆散,但住宿條件比之南監的滿足基本生活需求的水平來說就要豪華多了,當然,入北監除了入監時的花費,每年還需要繳納不少銀子,且也沒有什麼減免的福利政策。

當然,按照陳景書的理解來說,南監是真正讀書培養人才的地方,北監則是用來撈錢的地方。

據陳孝祖私底下說,國子監還是個挺賺錢的部門呢,每年北監的收益不僅能夠滿足國子監自己日常運營的需求,甚至還有不少富餘可以上繳國庫。

當然,要論北監為何這麼賺錢,大概就是在北監學習達到一定年限,並且通過那簡單到讓人不能直視的考試之後,就可以獲得秀才,舉人一類的功名。

當然,這些功名比之正經科舉出身的秀才舉人們要略低半等,一般被稱作監舉人或是同舉人,北監的功名可以做官,可以參加科舉考試,比如秀才可以參加鄉試,舉人可以參加會試,但沒有其他福利,比如科舉出身的秀才可以參加考核,其中優秀的廩生可得到國家補助的錢糧,北監出身的秀才就不能參加這樣的考試,也不能獲得錢糧,至於說因功名而免稅的土地也是沒有的,再加上若是同樣功名同堂共坐,北監出身的舉人應當坐在正式科舉出身的舉人之下。

話雖如此,但陳景書覺得能進北監,能花得起錢得一個同秀才或者同舉人功名的家庭,大概也不在乎國家發的那點錢糧,而隻要能獲得做官的機會,有正當的途徑,他們也不在乎是不是能免稅。

當然,吳玉棠是有正經的科舉出身的舉人身份的,他若是入學,自然是要進南監,比之北監大有不同。

隻是除了吳玉棠之外,鄭沄在屢試不中後,鄭家乾脆把他塞進北監去,想要讓他至少混個秀才的出身了。

因此明年春天的時候吳玉棠和鄭沄應當會一起上京來。

要說吳玉棠早就有進國子監的機會,隻是揚州那裡還有些事情,何況陳景書不在,帶草社也得有人管著。

如今的帶草社可不是那個隻有十幾個人,連一個生員都沒有的帶草社了,如今的帶草社成員有一百多人,其中超過三分之一是有功名在身的,也成了整個揚州含金量最高的文社,不少讀書人都以能夠加入帶草社為榮。

甚至有人說,若是沒有功名的申請加入帶草社得到同意的話,那麼參加童試能中的可能性就很大呢。

……畢竟吳玉棠對入社的人員管理確實非常嚴格。

這個如今聯係著幾十個有功名在身的讀書人的文社,自然不是說放下就放下的,最後吳玉棠將文社暫時交給王文興打理,又說遠在暘興的趙書新居然帶著好友孫海樓不辭辛苦的跑到揚州去加入帶草社,要和大家一起學習呢。

因帶草社的事情算是安排好了,吳玉棠這才決定上京來。

而聽說他要來,原本雖然想送鄭沄入國子監,但卻又擔心他無人看管反而更玩野了的鄭家老爺子當即拍板決定讓鄭沄跟著吳玉棠一起上京。

說起來是明年出了正月就從揚州出發,大約二三月份就能到京城。

吳玉棠那裡倒是好說,南監的管理嚴格,所有監生必須住國子監內的集體宿舍,當然,宿舍條件也不差,兩人一間,也算寬敞。

鄭沄所在的北監鬆散許多,既可以住在監內也可以自己住在外麵,鄭沄自然不想住在監內受管教,吳玉棠便請陳景書為鄭沄尋一處住所,他不說叫鄭沄住陳景書那裡,也是考慮到陳景書目前到底是住在陳孝祖府上,不好太過打擾。

哪知道沒幾日陳景書與柳湘蓮說了這事之後,柳湘蓮很熱情道:“若瑜那裡不方便,就叫他住我家去,剛好我家裡隻有我一人,正孤單呢,鄭兄性子活潑,有他在倒是熱鬨不少。”

陳景書點點頭:“鄭兄是到了哪裡都能玩起來的性子,若是叫他一人住在外頭我也不放心,住在你家倒是好。”

柳湘蓮雖然也挺能玩的,但至少比鄭沄好點。

按照吳玉棠的說法,鄭沄就是那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的。

柳湘蓮道:“他住我家你就放心吧,我原在揚州時與他就玩的好,如今他來京城,我自然也得帶他逛逛,若瑜儘管安心,亂七八糟的地方我定不帶他去。”

陳景書道:“南監每月有三天可以出來,到時候吳兄少不得要去看他,有吳兄在,想必他不敢太鬨。”

柳湘蓮頓時大笑:“對,他若是胡鬨,隻管告訴吳兄管教他。”

誰都知道,鄭沄天□□玩愛鬨,又是天不怕地不怕先做事再過腦子的性格,但他卻偏偏怕從小一起玩大的吳玉棠,也不知是個什麼緣故。

陳景書心裡還琢磨過呢,可瞧著吳玉棠也不凶啊。

甚至這位吳社首大部分時候對大家都很親切和藹的,陳景書定期送回去的製藝指導文章,大家看了若有不明的,一時不方便問陳景書,去問吳玉棠,他一定耐心仔細的解答,問多少次都不會不耐煩。

這麼好的人,咋在鄭沄那裡就怕的跟什麼似的呢?

可偏偏鄭沄就是和吳玉棠關係最好最親密,這就又是一件奇事了。

想來想去也沒想明白,陳景書便乾脆不想了,隻是打算回去給吳玉棠寫信,就說鄭沄的住處有著落了。

嗯,和柳湘蓮一起住,想必吳玉棠也能放心些。

等到了冬日裡,天氣冷起來的時候,陳景書便很少出門了。

窩在暖暖的屋子裡喝茶看書也是一件愜意的事情啊。

而且不知怎麼的,在陳景書因為覺得太凍手而暫時不練琴之後,陳孝祖那裡倒是日日傳來琴音。

聽陳孝祖彈琴可說得上是一件極為享受的事情了,何況琴音傳到陳景書這裡已經飄飄渺渺若有似無,更添幾分情趣,陳景書覺得伴著這琴音,無論是讀書還是寫字,賞景還是作畫都是非常美好的事情。

陳景書的琴藝被陳孝祖嫌棄到如果這個年代有隔音耳塞的話他一定會買一打回來的程度,但陳景書的畫和字陳孝祖瞧著還是湊合能看的。

是的,陳景書那一手被無數人稱讚的字,到了陳孝祖這裡,也僅僅是算能入眼的程度。

若是旁人這樣說,陳景書一定是不服氣的,可說這話的人是陳孝祖,對比一下陳孝祖的書法……行吧,大伯你說啥都對。

隻是比起足可以令陳景書驕傲的書法來,陳景書的繪畫水平便有些普普通通了,陳孝祖也隻說這事不急,作畫不是一日一時之功,不似讀書那般隻要肯花苦工幾天背下整本書都可以的,對於作畫來說,時間也是非常重要的因素。

因此陳景書便也放平心態,得空閒或是心情好的時候便畫一畫,練練手。

至於說臨摹一類……家裡不止陳孝祖的畫作有一堆,各種前人的名畫也是不少的,完全不愁教材。

這日初雪剛下,陳景書院中的一株老臘梅卻開了花,被一層薄薄積雪覆蓋的枝頭隻能隱約看到花朵的色彩,倒是臘梅的香氣伴隨著冬日冰冷的空氣一直送到鼻尖來,讓人不由精神一振。

陳景書聽著渺渺琴音,院中幽香浮動,便乾脆鋪紙作畫。

畫的就是那一株臘梅。

小院中,老臘梅樹下本磊著幾塊青石,這會兒青石被積雪覆蓋,隻在邊角處露出一點顏色。

陳景書畫完,看著畫麵上黃色的花,黑色枝,白色的雪,總覺得差了點什麼。

若是再有個撫琴的人就好了。

心中想著,手上也不自覺的動了起來,待陳景書回過神來,那青石之上已經多了一個身披大紅滾白狐狸毛邊鬥篷,低頭撫琴的窈窕身姿。

“哎,這……”

陳景書看著那低頭撫琴的身影,不由想起中秋那日他與黛玉隔水撫琴的情景來了。

那會兒黛玉便是坐在花木叢中一塊平整的山石之上,微微低頭撫琴。

他甚至恍惚能夠看見隨著水波漾動的星火以及黛玉耳畔搖晃的琉璃耳墜。

他原先隻想著添一個樹下撫琴的身影,卻不自覺的將那日所見畫了上去。

隻是……

“嗨呀,我畫的真好!”

這大概是陳景書自學畫以來畫的最好的一次了。

若是陳孝祖看到他這回的筆墨,必定要誇他總算入門開竅了,可陳景書在筆墨乾後便將那畫自個兒收了起來,並不打算拿給陳孝祖看。

雖然大伯一定會誇他,但把這幅畫給陳孝祖看,似乎有些不太合適呢。

何況……多不好意思呀!

陳景書麵色微紅,想著,這畫誰都不許看。

嗯,我自己當然是可以看的。

隻是收拾好了桌麵之後,透過窗戶盯著那株臘梅,陳景書不由恍惚的想著,若是黛玉真的在這裡撫琴該有多好啊。

這麼想著,他頭一次居然有點嫌棄彈琴的是陳孝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