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1 / 2)

陳景書正在見客人。

客人不是彆人, 正是賈政。

自黛玉去碧園之後, 賈府又派人來請了幾次, 去黛玉那裡的, 黛玉隻管照著陳景書所說隻表示自己不能做主,要去問陳景書的意思。

當然, 也有往陳景書這裡來的。

來的最多次的大概就是賈璉了。

然而賈璉帶著禮物登門多次,說賈政請陳景書去府上說話, 陳景書都一概推辭不去。

對於賈政這會兒還端著架子,陳景書確實有點看不上眼。

不過他也清楚,賈家兩府中要說細查起來,最清白的恐怕就是賈政了。

賈政此人才乾學識都平平, 卻也不是大奸大惡之人, 他任上或許出過差錯有過虧空,也乾過糊塗事,但到底沒有刻意去做什麼太大的壞事。

這也算是陳景書此時還願意見賈政的原因。

如果硬要說在賈府幾個男人中讓他撈個人的話,他寧願撈賈政。

可對於賈政來說則是另一重感受了。

按理說, 陳景書該算他的晚輩, 但如今他想要見這個晚輩一麵,對方卻半點麵子都不給, 哪怕他派了賈璉上門來請, 陳景書也完全不給麵子。

可如今形勢越來越不好,前幾日賈珍和賈蓉才剛被抓, 而王熙鳳和賈璉夫妻兩人手上都不乾淨, 眼見賈珍被抓頓時更加驚慌, 心知抓了賈珍,距離抓他們也不遠了,再加上賈政也同樣憂心自己的事情,無奈之下隻好暫時放下麵子,帶上賈璉,兩人備好禮物上門了。

要說起禮物這事,這也是賈政心中對陳景書頗為不滿的一點。

之前賈璉幾次拜訪,每次都送上禮物,陳景書半點不推辭的都給收下了,最開始他們還以為這是好事,可後來發現,陳景書收了禮物,彆說是給他們辦事了,就連見一麵都不願意。

兩人客套一番,陳景書假惺惺的請賈政上座,等賈政坐穩當了,他才故作不知的問道:“不知舅舅今日來所為何事?”

陳景書隨著黛玉的叫法稱呼賈政為舅舅,這似乎給了賈政一點信心,他清了清嗓子說道:“我此來是有一件事情想要請你幫忙。”

陳景書問道:“何事?”

賈政道:“你如今是太子左庶子,時常都是能見著太子殿下的,實不相瞞,近日府上確實出了些事情,不知若瑜是否能夠出麵轉圜一番?”

此時的賈政覺得陳景書到底還是願意幫忙的,畢竟收了那麼多禮物,之前不過是年輕人氣盛,想要爭幾分麵子罷了。

陳景書道:“舅舅說的事情,我倒是知道一些,隻是這事並不歸我管,何況聖上也隻叫我教導太子殿下讀書,其他的事情恐怕就不好說了。”

一旁賈璉此時伸手摸出一疊銀票壓在桌上道:“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此番劫難若能渡過,日後還有謝禮送上。”

陳景書伸手接過銀票看了看,微微一笑:“這才開個頭就給四千兩,倒不愧是璉二爺,出手果真大方。”

他說到這裡,看著賈璉道:“說起來,近些日子璉二爺送了不少東西過來,對我關愛有加,倒叫我十分慚愧了。”

賈政心中一鬆,賈璉也覺得這是個好兆頭,便笑道:“叫什麼璉二爺,隻管叫我璉二哥就是,自家兄弟這麼叫沒得生分了。”

陳景書淡淡一笑,摸出個賬本遞過去:“以前是我誤會貴府了,心中自然慚愧,哪裡還敢亂叫呢。”

看到賬本,賈璉猛然想到黛玉回門那天陳景書的說的話,心中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倒是賈政對此一無所知,他甚至有些奇怪陳景書為何遞個賬本過來。

便接到手上,翻開細看。

這一看之下賈政卻是猛然臉色通紅,隻覺得火辣辣的疼。

這是一本賬冊,一本詳細記載了當初賈璉從揚州林家弄走的東西總目的賬冊。

如果僅僅是這樣,賈政尚且不會如此,但這賬冊上居然還附錄了一份禮單。

這禮單不是旁的,正是這兩天賈家往陳景書這裡送的禮物!

這裡麵居然有近半數的貴重物品是從當年林家的財產裡頭出的!

陳景書道:“我原先在黛玉的嫁妝裡頭沒有見到這些,還以為是這些年損壞了,心中還說貴府辦事怎麼如此不儘心,好好的東西,不過幾年就損耗了那麼多,卻沒想到貴府隻是暫時保存,這會兒自己還有難處呢,卻不忘把東西給我送來,這叫我怎能不慚愧呢?”

賈璉的拳頭緊緊地捏著。

他知道,陳景書的這份賬冊不會假,心中不由埋怨王熙鳳平日裡雷厲風行的,怎麼到了這會兒辦事又不牢靠了?!

要說起來,這事上王熙鳳才是最冤枉的那個。

賈璉帶回來的東西裡頭,其中一部分他自己在路上就偷偷摸摸的處理了,甚至從中賺了一筆數量不小的私房錢,回去之後,這些東西也多數是填進了省親彆墅的窟窿。

要說這個,賈府記往來的時候,總不能記某某東西是從林姑娘那裡挪用的呀,自然是編了其他名目的,再加上這些年也變賣出去不少,又有薛家先後填了不少東西進來。

薛家本就經營著幾家典當鋪子,京中典當鋪子之間自然也是有交流的,薛家路子最廣,在官府也有些臉麵,自然有人得了好東西便又來薛家這裡出手。

如此幾番輾轉,再等最近購置東西送往陳景書這裡的時候,有些原本通過賈家流出去的東西他們自己竟然早就認不出了。

還有些就存在賈家的,也因為年代久遠,再加上最近事情多,不少可能成為‘證據’的賬冊都被毀屍滅跡,如此一來,也有不少東西不認識了。

這麼林林總總,陳景書最後竟發現賈家送他的禮物,有半數出自當年林家的家產。

這固然是一件令人氣憤的事情,但從另一方麵來說,也足夠說明賈家內裡的空虛了。

賈璉本以為陳景書會抓著這事不放,卻不想陳景書隻是又送上了另一冊賬目道:“這是你們今日送來的東西裡有錯漏的,想是璉二爺記錯了?”

賈璉略掃一眼就知道,這是挑出了林家的東西之後剩下的,而陳景書此舉的意思很明白,這些不是黛玉的東西,他也不會要,賈璉等會兒就可以把這些都帶回去了。

雖然賈家如今確實內裡空虛,這裡頭甚至有些東西是從老太太的悌己裡出的,但賈璉更加清楚的是,此時太子那裡的事情要緊。

根據他們打聽到的消息來看,太子非常看重陳景書,對他幾乎言聽計從,若是陳景書幫賈家說情,說不定真的能讓太子網開一麵呢。

可陳景書此舉卻讓賈璉如墜冰窖:“若瑜當真要見死不救?”

陳景書道:“非我不救,隻是……就算是老天爺也隻能救清白的人,何況是我?若諸位是被冤枉的,到時候擺出證據來,我自有話說,反之,便是我也無能為力,畢竟這差事是聖上派下來的,我又能說得上什麼話呢。”

賈政懷抱著最後一點希望:“那……兆源公那裡?”

陳景書笑道:“人走茶涼,大伯已經辭官許久了。”

人走茶涼,這可不就是當初賈家給陳孝祖的定義嗎?

賈政尚且不覺,但另一邊的賈璉看著陳景書,卻覺得冰冷可怕。

陳景書算計陷害了賈家嗎?

沒有,他隻是什麼都沒有做,他隻是在一旁看著而已。

哪怕是現在,陳景書的眼中沒有痛恨也沒有得意,他看著賈家人的眼神沒有任何溫度。

他僅僅是在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