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書二十一歲就是一個實打實的正四品官職, 這讓他的朋友們都為他高興, 因此難免多喝了些。
好在陳景書在這方麵從來克製，微醉時便不願再喝，大家也從來都知道他的脾氣，因此並不多勸說。
陳景書回去的時候正是微醺, 夜晚的風吹一吹, 頓時就清醒了大半，心裡想著回去得洗個澡，洗的白白香香的那種, 否則一身酒氣怎麼好去見黛玉嘛。
正思考著今天用什麼香味的肥皂，前頭的一直叨逼叨的鬆煙卻忽然沒了聲音。
陳景書抬頭一看，哪裡還有什麼鬆煙，他依舊騎在馬上，前頭路上的燈火微微亮, 正站著一個衣衫貧酸的道人。
“是你！”陳景書原本還剩一些的醉意頓時消失殆儘：“我見過你！”
這不就是他當初見過, 卻以為自己出了幻覺的那個跛足道人嗎？
那時他看見的是一僧一道，陳景書之後還特意調查過，可這兩人卻像是真的不存在一般，半點痕跡也沒留下。
卻沒想到今日居然又能見到。
陳景書從馬上下來，皺著眉頭：“你今日又在我麵前現身，我看見你，你卻不再跑了, 是有事情要說？”
跛足道人說道：“你我見麵的時候原比你以為的還要早。”
“哦？”
跛足道人指了指陳景書：“你出生時, 我就在揚州陳府門外頭。”
這叫陳景書心中一悸, 覺得好像要聽到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了。
他倒是沒有懷疑這道人說假話，對方似乎沒有騙他的必要，何況，哪怕陳景書不信神佛，有時候卻還是不經意的懷疑，這道人是不是真的有一些不可以科學解釋的本事。
他想了想道：“天晚夜寒，道人不如與我一同走，去我府上再詳談？”
道人哈哈一笑：“不去了不去了。”
陳景書也沒有再次邀請，而是直接問道：“那你又想對我說什麼呢？”
跛足道人居然真的認真的思考了一下，最後道：“沒說的，沒說的，你走吧！”
陳景書腳下不動：“你說在我出生時就在陳府門外，可見你盯著我不是一日兩日了，今日既然來了，不如就把話說清楚，也了了你我的心結。”
跛足道人一雙眼睛盯著他，終於道：“好，我就說一說，你出生那日，我原覺得不該留你。”
任何人聽到這含義明確的話恐怕都要大怒，但陳景書沒有，他隻是點點頭：“但你沒有動手，甚至之後數次見我也都沒有動手，這證明你不想這樣做了。”
跛足道人說道：“因為哪怕是我這瘋癲道人也覺得那事太過瘋癲，以一人之力扭轉世間乾坤，翻覆天地，這豈不是不可能？”
他看了陳景書許久，本以為陳景書也有大能力，結果發現陳景書就是個普通人，除了比一般人讀書好，好像也沒有其他特彆。
“我覺得這事荒誕，又何必枉傷一條性命，因此就不再管你，卻沒想到自那一日起這世上的命就都亂了。”
跛足道人說道：“一切皆有前世因果，皆有因果……”
若說前世，旁人多數以為是虛話，但陳景書卻是目光一沉。
他覺得這道人說話開始有意思了，很應該聽一聽。
但道人卻不願意再多說了。
陳景書問：“你說前世因果，今世緣憎，難道你竟是神仙麼？”
道人聽到這話忽然大笑起來，狀若瘋癲，問：“你信不信？信不信？”
陳景書道：“神仙在我麵前我也是不信的，你或許有些能耐，但若真的是無事不能的神仙，今日你也不會站在我麵前了，是不是？”
跛足道人的笑聲頓時像是被掐斷一樣停了下來。
陳景書笑起來：“神仙的本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日行萬裡，騰雲駕霧，山海遨遊，這又是什麼大本事呢？”
在往後不過兩百年的時間裡，這一切都不過是普通人也司空見慣的事情罷了，甚至……
陳景書看著跛足道人。
那樣一個世界，就算跛足道人是神仙，難道他真的能在現在想象到麼？
陳景書道：“我從來都相信，神仙哪比得上凡人呢，千年萬年，不過如此。”
嗯，除非是外星人來‘觀察’地球文明了。
陳景書的思維不自覺的開始往一些科幻的設定上跑。
但說實話，除了這個，他實在不覺得真的有神仙能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此時的跛足道人不見半點瘋癲的樣子，他問：“你看見了什麼？”
陳景書指著繁星閃爍的夜空，笑眯眯道：“是星辰大海喲~”
跛足道人：“……”
任誰聽了這不正經的答案都會想要暴跳起來把陳景書一頓好打，但當跛足道人對上陳景書的眼神的時候，卻忽然覺得沒脾氣了。
他居然真的覺得陳景書是看見了他口中的星辰大海的。
……扯淡呢！
陳景書卻哈哈笑起來：“道人莫生氣，我看到的，你若真是神仙，自有看到的日子，你若不是，又何必來管呢？”
跛足道人沉默許久。
他今日本是來找陳景書，想要尋一個答案的。
自陳景書出現，所有事情都變了，他原以為那是荒謬，可事實就是陳景書真的做到了。
以往他看人，看命，可如今，隻覺得眼前一片迷茫，什麼都看不到。
他所知的命，運，似乎都已經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