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尋歡眉毛一皺, 覺得事情不簡單。管家呢?他才離開了一天,李園就換了主人嗎。
一個頭發花白一臉著急的藍袍老人接到下人的稟報後匆匆地從內院快步走了出來,在看見李尋歡的時候鬆了一口氣。
“少爺,王大人來了, 現在正在大廳裡等著您呢。”管家壓低了聲音, 湊到李尋歡身旁。
李尋歡倒吸一口涼氣, 不火的感覺從他的尾椎骨向上冒, 讓他打了個寒顫。
能讓管家如此尊敬的王大人,隻有那一位——他父親的恩師,名滿天下的大儒王洲老先生!
在這個時候,大多數師徒之間都是名為師徒, 實同父子, 這位王老先生最看重的弟子就是他的父親,前些年他父親去世的時候, 這位王老先生還過來奔過喪。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這句話可不是說說而已,他父親在仕途這麼多年, 多虧王老先生多次相助,在他父親還活著的時候,多次叮囑過他,讓他去看望自己的恩師。
李尋歡腦袋瞬間大了, 隻是他自從父兄接連去世以後, 就遇到了大哥,最近也一直在忙和詩音的事情,哪裡還記得這回事呢。
“既然已經回來了, 還不快收拾收拾來見老夫?”
一道威嚴的聲音響起, 李尋歡循著聲音尋到了院門處, 一位身穿青袍的瘦小老人站在那裡,老人雖然身材瘦小,一雙眉毛卻像兩柄墨劍一樣,目光更是十分威嚴,令人望而生敬。
這是王洲大儒,昔日在金鑾殿上怒斥昏庸的先帝,隨後更是氣勢磅礴的辭官歸隱。而現在這位向來冷靜的老人看著自己的眼神卻滿是失望。
李尋歡在老人的目光下羞愧地低著頭,隻覺得自己喉頭乾乾的,許久才低低應了聲“是”,然後折身進自己的院子去洗漱換衣服。
王老先生看著李尋歡一瘸一拐的背影,眉頭皺的更深了,許久才歎了一口氣。
“郡主,多謝你來尋老夫,要不然我還不知道這個敗家子竟然這樣的荒唐。”王老先生痛心疾首地搖著頭,他膝下隻有兩個女兒,是真心拿自己的弟子當做兒子來看的,卻沒想到自己的弟子英年早逝,唯一留下的這個後代卻沒人管教成了這副樣子。
洛回雪眉眼彎彎顯然心情極好,她從王老先生的背後走出來,狀似無意地應了句:“其實我知道的也隻是一部分,具體的事情還是要問問管家伯伯和詩音。尤其是詩音,她的父親是忠烈,如果李尋歡真的有對不起她的地方,還要請王老先生做主。”
王洲頓時漲紅了臉,他這樣的文人是最看重臉麵的,而李尋歡作出的樁樁事情,顯然是已經把自己的臉麵往腳下踩。更不用說王洲這一輩子隻有一位妻子,李尋歡對林詩音做的那些事情,在他看來更是可以稱得上了上一句豬狗不如。
“郡主放心,有老夫在自然會為林姑娘做主。”王洲歎了口氣,“若是林姑娘不願的話,這紙婚約我便替我那亡徒做主不作數了。”
他人老成精,自然能聽出來洛回雪的潛意思。本來他還有些猶豫,但是今天見了這李家小子,他是徹底死心了,他這麼多年閱人無數,這離家小子根本就不是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良人。
與其耽誤彆人的一生,倒不如各自安好。王洲那挺直的腰,都有一點佝僂,他是李尋歡為子孫,現在這後輩卻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哪怕是為了他視若親子的亡徒,他也要在這住下來管教一番這不屑子孫。
李尋歡整理好自己的衣裝後,心下躊躇,腳下卻不敢慢,他是知道自己父親對這一位老先生是有多恭敬的。隻是不知道王老先生為什麼在這個節骨眼上來,李尋歡暗自嘀咕。
最近他的運氣著實有些糟糕,先是被定北郡主罵了個狗血淋頭,昨天又天降橫禍得了一頓暴打,今天雖然不知道王老先生為何前來,但是明顯氣勢洶洶,來者不善……
正廳裡氣氛更是凝重,李尋歡匆忙地掃了一眼,洛郡主、詩音、龍大哥,還有管家,他左眼一跳。
“跪下!”
林老先生喝了一聲,他坐在正桌上,手邊還有一盞正冒著熱氣的茶。
李尋歡下意識噗通一跪,也顧不上自己的右腿還折著。右腿碰到地麵的時候疼得他“嘶”了一口氣,卻依舊一動不動跪在地上。
“還算沒有爛透。”林老先生語氣鬆了一絲,隨後又嚴厲道:“李家小子,你想要把你的未婚妻林姑娘讓給你這個救命恩人結義大哥?還打算把祖宅也讓給他?”
林老先生痛心疾首,唾沫橫飛。
一旁方正臉的魁梧男人正是龍嘯雲,他聞言似乎想要辯解:“尋歡是……”
“閉嘴!老夫說話豈有你插嘴的份!”林老先生怒喝,通身的威嚴氣度硬是讓龍嘯雲的話逼了回去。
李尋歡本來就不癡傻,這下哪裡還明白王老先生到底是為何而來。若說這世上還有一個有資格管他的人,那便是這位老先生了。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李尋歡頓時沒了底氣。
王老先生眼神卻更加失望,“就因為這個就能讓你拋妻棄家?你父親和大哥但凡有一個活著也會打死你這敗家子。”
“我……”李尋歡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無話可說。他這段時間的行為,的確是在彆人看來活脫脫一個敗家子。
王老先生歎了一口氣,他問出來的意思就是希望李尋歡能夠說出自己的原因,在私心裡他還是不相信自己昔日欣賞的孩子如今會變成這副模樣。
“李尋歡,林姑娘不是你交易的貨物,既然你不喜歡她了,那這場婚約就算了吧。老夫這個主還是做得了的吧?”王老先生渾濁的眼睛裡都有些濕潤,當初這樁兒女親事還是他幫忙給促成的,卻落到了這個結局。
“不!不行!”李尋歡一個激靈,難以置信地跪在地上抬起頭直視著王老爺子。他怎麼會不喜歡詩音呢?隻是……詩音跟著他不會幸福,李尋歡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濃重的沉痛。
“我答應!”一聲溫婉卻滿是堅定的聲音請跟著李尋歡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