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感覺,他這些年是很熟悉的。
“平身,給四殿下賜座。”嵇玄開口。
“謝皇上。”
嵇耀笑著拜了一拜,從表麵上看是一派兄友弟恭的景象。
“殿下這邊請。”嵇耀跟在小太監後頭往座位走去,他腳步忽然一頓,剛才怎麼感覺到一陣濃重殺氣襲來?
回想起來莫名滲人。
酒品菜肴一樣樣上桌,皇親貴戚互相舉杯敬酒,在場的幾名皇子各自咬耳朵說話,嵇耀因為人緣好,被眾人圍在中間。
而在不遠處的高台另一側,丁雪桃挺直了脊背,其餘幾名貴女也是抬頭挺胸,一臉期盼,向某個人展示自己的美貌和存在感,嵇耀偶爾會飛一個眼神和微笑過去,也不知道是對誰。
顧逢錦看在眼裡隻覺得嘲諷,在過去,她也是她們中的一個呢。
明明什麼人也不在乎她,明明一切感情都是虛妄和利用,她卻也一直追隨那人的身影,平白鬨出無數笑話。
真是可悲,可笑!
賓客們中間除了各位郡王、皇子,還有的就是皇親了。三位貴人的母家都十分低調,而顧國偉作為當朝太後的父親,又官拜工部尚書,算是皇親中身份地位很高的,特賜座在禦前。
他原本看見顧逢錦的狀況有些放心,但後來嵇耀進殿,女兒的視線久久留在他身上,顧國偉就又緊張起來了。
不知道這個男人用了什麼邪術,竟哄得女兒性情大變,為他肝腦塗地、胡作非為,還有那些侯府千金、將軍嫡女,一個個的竟然都跟被下了降頭似的。
妻子揪住他的衣袖,表情擔憂:“老爺,你說逢錦她會不會……”
想起過去女兒差點為了嵇耀投湖的事,兩人就眉頭不展,唉聲歎氣不斷。
這個時候,一位身穿深綠色綢服的年輕宦官走到了跟前。
顧國偉有點疑惑:“公公這是……?”
民安笑吟吟地將手中托著的東西放在案桌上:“這是太後娘娘賞賜,請二老安心飲熱湯,有什麼想吃的都可以和奴才說,就當做今日是尋常晚宴即可。”
桌上是兩碗熱騰騰的川貝冰糖豆腐湯,過去女兒在家時他們經常會做,在燥熱的秋季有助於清熱潤肺、化痰止咳。
聞著熟悉的味道,顧夫人捧著碗眼淚掉下來。
顧國偉看著不遠處高台上鳳冠錦服、麵容沉靜的女兒,不由點頭:“好、好。”
所有皇親國戚都到場以後,照例是先統一敬過皇帝,再各自上前來敬酒吹牛。
秦王年事已高,和先帝一樣沉溺聲色酒食,平時最是貪杯,此刻站都站不穩了。
他扶著小太監的胳膊,兩撇胡子抖抖:“皇侄,如此乾坐著喝酒甚是無趣,外頭月色正好,不若我們出去賞月,還可叫小輩們賦詩幾首,附庸風雅。”
秦王發話,底下的許多大臣也都紛紛讚同,嵇玄看著麵前半醉半醒的老頭,漠然道:“既然皇叔都開口了,諸位便移步觀星台吧,張全你差人去安排。”
“是。”
男人們一出去,太極殿裡頓時空了起來,而原先女人們酸溜溜的□□味也漸漸濃重。
顧逢錦隔著被撩起的簾幕,可以清楚看到夜色下那抹明黃色的影子,嵇玄獨自站在一側,身邊隻跟著兩名小太監。而嵇耀就在他不遠處,正在人堆裡笑著不知道說些什麼。
不用聽她都能猜出他一定又在賣弄文采,作些不知所雲的酸詩。果不其然,大臣們都紛紛鼓起掌來,麵露讚歎。
“殿下詩興大發!”
“此首詠月可謂大庸一絕。”
還隱隱有女子們小聲議論:“幾位殿下站在一起可真養眼。”
“隻有我一個人覺得還是四殿下更帥嗎?”
顧逢錦:是的,隻有你自己眼瘸。
她捏著個酒杯,從未如此後悔為什麼沒找個高人學武功。不然隔空丟個暗器過去,叫嵇耀不死也殘。
“太後娘娘在看誰,如此專注?”
丁雪桃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近前,她眼波流轉,半是挑釁地看過來。紅顏知己裡也是分輕重緩急的,因為其父武義大將軍手握重兵,丁雪桃一直是嵇耀的“偏愛”,被許多女子羨慕嫉妒恨。
顧逢錦緩緩將酒杯放下,笑了笑:“我在看誰,丁大小姐你不是很清楚麼,何必多此一問。”
丁雪桃一時沒反應過來。
這個顧逢錦在她眼裡就是忍氣吞聲、任人欺淩的主,怎麼忽然轉性了,說出這種話!
“你、你可是當朝太後,既身處內宮,和四殿下就是沒有可能的!”丁雪桃壓低聲音道。
顧逢錦直接被氣笑了:“你倒還記得本宮貴為太後,念你年紀尚輕,本宮不治你無禮之罪,還不速速退下。”
被直接喝令退下的丁雪桃這回直接懵了,她姨母是秦王妃,父親是當朝大將軍,連皇子們都得給她三分麵子。
“你……你就是嫉妒,嫉妒我是殿下的紅顏知己!”
顧逢錦淡淡道:“可惜,嵇耀的紅顏知己可不止你一個。”
“他離不開我!”
“他確實離不開你的金銀錢財。”
“他最在乎的是我!”
“你問問他,是在乎你……還是更在乎你爹的兵馬。”
丁雪桃一愣,麵龐漲的通紅,眼中隱有淚光:“你胡說!”
這一聲直接抬高了音量,差點就響徹天宵,大殿內的其他人紛紛看了過來。
顧逢錦冷颼颼瞟了她一眼,然後閉目往旁邊一靠:“啊本宮有些頭暈,還犯惡心。”
身側令夏一把扶住她,然後開嗓叫了起來:“憐香惜玉,快去請禦醫!太後娘娘被丁大小姐氣得發了頭疼病!”
隨後壽禧宮的宮女們和禦前的太監們都慌了,也沒人在意這些貴女命婦了。
“什麼!太後娘娘不舒服,快去請秦太醫!”
“皇上有命,一位不夠,整個禦醫院都喊來吧!”
丁雪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