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是的,隻有你自己眼瘸。...)(1 / 2)

中秋國宴設在太極殿,一共九十九席,宦官侍女們來來去去,端著新鮮的瓜果點心,提心吊膽地伺候這幫貴人。

皇帝還沒到,主位空缺,底下的各路皇親隨意攀談,大殿內充斥著各種明爭暗鬥,夾槍帶棒的話像暗器一樣飛來飛去。

“和溪公主是先帝幺女,今年不過四歲就胖成這樣,喲喲你快瞧瞧,這吃相可真不敢恭維。”

“她娘親不過是個嬪,能有什麼好家教。不就指望著養到成年好找個夫家嫁了麼?”

兩名貴婦咬著手帕小聲議論著。

“十王妃前不久不是剛大病初愈,怎生又一臉病相,你看她頭上的簪子,還是去年的款式,老掉牙了。”

“今日沈大人和夫人怎生沒來,沈貴人可是他們長女。”

“名不副實的貴人,是我我也不願來,多丟人。”

皇親命婦們坐在一起,男子們坐在另一處,中間隔著一方高台,上有舞姬和樂師鼓瑟助興。

秦王妃是一眾命婦中身份地位最高的,她的丈夫是先帝胞弟,也就是嵇玄的皇叔,因此坐的位置也最靠前。

秦王妃從一小太監手中拿過茶盞,才剛沾到嘴唇,就一揮手全丟了出去。

“茶這麼燙,你是存心要燙死我嗎!”

茶水潑了小太監一身,他連忙跪地磕頭:“王妃饒命,奴才該死!”

秦王妃冷哼一聲,“真晦氣。”

附近幾名命婦看過來,對著這出鬨劇指指點點。

這時坐在秦王妃身旁的一位年輕女子開口勸道:“姨母莫氣,這等下賤奴才,犯不著您為他氣傷身子,再說一會晚宴就要開始了,讓皇上看到了不好。”

“就你,還不快下去!”

“謝王妃,謝小姐,奴才告退。”那渾身濕透狼狽的小太監垂頭爬起來,還不忘捎走地上的碎瓷片。

秦王妃拍了拍身側女子的手背:“雪桃,還是你心善大度。”

丁雪桃抿了抿唇,作出一派端莊賢淑的樣子。她身為武義大將軍之女,本不該來參加皇家晚宴,隻不過沾了秦王妃姨母的光,才能坐在這裡。

丁雪桃的眼波飛向四周,暗暗尋找嵇耀的位置,一回頭,碰巧看見女眷賓客裡一眾熟悉麵孔。

文常殿大學士之女閔茹、忠勇侯千金趙蘭……一幫和皇家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她們怎麼都來了,真是陰魂不散!

高門貴女們暗自較勁,有意無意比著誰的衣裳首飾更昂貴、搭配更美麗。此時隻聞一聲珠簾的叮咚脆響,一道倩影在宮女簇擁下,蓮步輕移走入大廳。

眾賓客寂靜了一瞬。

顧逢錦今日盛裝打扮,穿一件豎領對襟的鳳鸞雲肩短襖,下配織金龍襴妝花綢裙,一步一動間,衣裙上的金線繡花和鳳釵步搖隱有聯動,襯得烏發如雲、眉目如畫。

她往前走了兩步,腳下是太極殿光可鑒人的地磚,麵前是那些半是熟悉、半是陌生的視線,他們注視她的眼神,令人一下子就想到了從前。

過去她被推下城樓的時候——這些人也是差不多的眼神。

顧逢錦站在那裡不動,一幫賓客麵對這年幼、低調的太後,竟然也都不出聲了,無人請安,更無人反應,大殿內隱隱彌漫出尷尬的氣氛。

此時,身後忽然走出一人,執起了她的右手。

顧逢錦嚇了一跳,抬頭一看,竟是嵇玄。

“皇上?”

他今日也是一身莊重正式的禮服打扮,額前冕旒晃動,遮住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眸,也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嵇玄輕輕點了點頭,以攙扶的姿勢握住她右手,低聲道:“走吧。”

顧逢錦感受到手上的熱度,跟隨他的方向往前走去,台下皇親國戚們的視線被嵇玄擋住,等到兩人終於走到最上方的主位時,底下眾人已經全都站了起來,紛紛低頭朝拜。

“恭迎陛下太後,吾皇萬安,太後娘娘金安。”

顧逢錦無視一眾打量的目光,端端正正坐於皇太後的位置上,雙手攏袖交疊,目不斜視,和過去人們印象裡的膽小怯懦大相徑庭。

命婦那邊已經炸了鍋了。

丁雪桃臉色難看:“這種活動她不是從來不露麵的麼,今日怎麼還……”

她才不會承認,區區一個顧逢錦竟然把她比下去了!

“你們看太後身上的衣裳,我看像是南邦國進獻的雲霞明錦,那繡功我斷不會認錯。”

“還有那副金鳳頭麵,我可沒見過那麼大、成色還那麼好的寶石。”

“啊,她手上戴的蜜蠟佛珠不會是……之前秦王妃送了大佛寺一萬銀都沒弄到吧?”

各種探究、審視的眼神在顧逢錦身上打轉。

因為皇帝和太後的主位在高台上,借著位置優勢,她可以輕而易舉看清大殿內的情況。

高台下方是一排不起眼的位置,那裡安置著後宮裡四位有名分的嬪妃。因為陳美人稱病沒來,現在那裡就隻坐著三名貴人。她們都是普通打扮,隻顧低頭喝茶吃菜,唯恐彆人多給予一眼目光,惜命的很。

比起這些嬪妃,倒是底下坐著的各路皇親,還有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的一幫未婚女子更紮眼了。

顧逢錦一一看過那些女人,唇角勾起冷笑。

閔茹、丁雪桃、趙蘭……嵇耀的紅顏知己們,可算是來了個齊全。

“四皇子殿下到——”這時門口的小黃門扯著嗓子喊了一聲,驚動了大殿內的一些人。

嵇玄登基不久,剛剛平複五皇子嵇嵐的叛亂,又斬殺了好幾位皇子,剩下的那些兄弟封號都未定,就還是按著從前的位序來叫。

顧逢錦聽到開門的聲音,兩隻手揪緊了衣擺,她得拚命地呼吸才能控製住自己不衝出去用水果刀紮死他。

“臣弟參見皇上……太後娘娘。”那人已經到了高台下,他穿一身合體的蟒袍,腳蹬雲紋靴,金冠束發,身姿頎長。

嵇耀抬頭看了一眼,皇帝的神情隱在冕旒後他看不清楚,但一旁的顧逢錦他是看得見的。

一段時間不見,她怎麼……

變好看了許多?

從前隻覺得這個小丫頭清秀天真,在一眾嬌豔美人裡也算是小花一朵,如今她盛裝打扮坐在那裡,美得像天邊璀璨的朝霞。

才十六歲的姑娘,已出落的亭亭玉立,被她那雙星光一般的眼眸“深情”瞧著,嵇耀不由懷疑,那些背地裡謀算、害得他損失慘重的事怎麼可能會是她做的呢?

見二人“四目相對”、“眉目傳情”,嵇玄坐在一邊,雙手掐緊了禦座扶手,隻覺得胸口被塊大石頭堵住了,悶悶的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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