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方才他們親手放的引燃物,如今卻給自己做了墳塚。
而在更外圈,街道口、巷子旁,無數箭矢對準了福來客棧,士兵們穿著鎧甲,手中弓箭已經拉滿。
參知政事石鬆泉正喬裝站在隊伍後頭,他望著客棧裡垂死掙紮的幾名死士,還有零星響起的刀劍聲音,用袖口捂嘴:“陛下真乃料事如神,我們不能讓一點消息泄露,就讓你們的主子去地府裡聽彙報吧。”
“以下犯上謀權篡位者,弓箭手,殺無赦!”
“——殺無赦。”
*
嵇耀的大部分軍隊在巡縣一帶停留,和北方軍僵持。其中一小部分則一路西進往江縣去了。
這一路上有許多北方軍的營地,而本該和他們硬碰硬的官方軍隊卻一路後退,甚至放棄了好幾處空置的軍所和營地,讓反叛軍幾乎是白
撿。
這搞得這些謀權篡位者十分興奮,誰不喜歡不戰而降呢?
丁令看著手下的報告,摸了摸胡須:“這麼順利的吞並三營和六營,還沒有遭到抵觸,有些奇怪……”
“將軍,哪裡奇怪了?我們已經擁有了五十萬勞工,皇家的軍隊已經潰不成軍,大業指日可待啊。”副將喜氣洋洋。
丁令一僵:“你說什麼,五十萬勞工?我們的兵馬堪堪十萬,怎麼可以放置如此多的俘虜,軍心不穩啊!”
可他一張嘴怎麼抵得住五十萬悠悠眾口。
在這些高級將領看不到的地方,燒殺搶掠無時不在發生,甚至愈演愈烈。
揭竿而起的民兵逐漸忘記了自己的身份,隻想著用手中的屠刀撈取更多好處,他們忘了自己從前也是農民的兒子。
巡縣作為反叛主力軍的駐紮地,城內已經一片狼藉。
知縣大人早就被副將俘虜了,全家關押在府衙內。而大街上,原本井然有序的道路被破壞的七七八八,砸壞、燒毀的民居遍地都是。
一名凶神惡煞的民兵左手抓著箱財物,右邊腋下夾著個麵容清秀的小姑娘。小姑娘發髻散亂,揮舞雙手奮力反抗:“爺爺救我!”
一名老人被踢了幾腳摔在地上,額頭還在淌血,爬也爬不起來,隻能不住磕頭哀求:“我的孫女兒啊,求大人放過我的孫女兒吧,她才十四歲啊!”
那滿麵橫肉的兵大約還是個小頭目,他獰笑兩聲:“她能伺候老子是你們家的福分,還不給我讓開,不然廢了你這把老骨頭!”
人群中還有不少民兵鉗製著奪來的女子,她們的家人就在不遠處哭泣、懇求,換來的卻是辱罵和毒打,一番人間煉獄的景象。
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如何能敵真刀真槍的民兵,眼看少女要遭毒手,忽然從遠處飛來一個瓦罐,“砰”一聲正好砸中那士兵後腦,疼的他倏地放了手。
“哎喲!誰砸我!”
女孩子見機立刻跑了,顫抖著和爺爺抱在一處,被鄉親們保護在身後。
那滿麵橫肉的兵摸了摸自己腦瓜,摸到一手血,他呲著牙轉過頭來,目露凶光:“哪個混賬東西壞我好事,站出來老子剁了你!”
一片寂靜,百姓們互相攙扶著雙股瑟瑟
,此時,一名體格瘦削的勞工從人堆中走出來,他擋在眾人身前,手裡拿著把粗糙的柴刀,目光肅殺。
“就是你這個小子……”
“你們還敢稱自己是兵?強搶民女、劫掠百姓,你們簡直是混賬東西!”那勞工大聲嗬斥道。
被砸了一瓦罐又被當眾落了麵子,搶來的女子也跑了,這肥胖民兵正在氣頭上,一下就從腰間拔出了把長刀,大踏步朝著男人的麵門砍去。
“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東西,就憑你這個兔崽子也敢攔我!……”
勞工並未躲避,握著那把生鏽柴刀也迎了上去。
眾人不忍看血濺三尺,紛紛閉上眼睛。
隻是那兵的聲音被扼殺在喉嚨裡,一句話未說完,他就被一刀抹了脖子,殺他的正是那把生了鏽的半舊柴刀。
熱血噴濺在地,兵士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他睜著雙眼,臨死之前才終於聰明了一回:這勞工的身手,絕對不是普通百姓……
眼看小頭目就這麼被輕易殺了,剩下的民兵也慌了陣腳。他們原本就是半路出家的貨色,失了主心骨,就如一盤散沙。
“你們都不許動,反了天了!”
“殺人了,快去報告將軍!”
那一刀砍了小兵頭目的男人甩了甩手中鮮血,抬腿爬到了高處,他麵色沉穩,舉著還染血的柴刀大聲呼和起來。
“鄉親們!他們不是什麼聖德軍,他們就是一幫無恥匪徒,是欺君罔上、謀權篡位的敗類,是人人得以誅之的逆賊!”
“鄉親們,我要把我們的糧食和家財奪回來!這些反賊吃我們的糧食,燒我們的房舍,踐踏我們的田地,欺辱我們的妻女,大家還能不能忍?!”
“——不能忍,不能忍!”
“——砍了他們,砍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