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然身為閨閣女子,但是她爹爹是淮南東路轉運使,掌管江南三府的水陸行政,她對官署之事略有耳聞。
江南魚米富饒,百姓富庶,該地轉運使算是地方肥差。但是爹爹恪守轉運使該有的規格,小心謹慎做人,為官清廉,深得百姓愛戴。
林寶珠輕輕地說:“我的一個長輩常和我說,小心使得萬年船。況且你才剛剛得到上級的欣賞,不該多伸張。”
周誌平看她麵色平靜,聲音卻有幾分溫柔。
他不覺放下防備,低聲道:“這些道理我知道,但是爹卻不理解。今天我在想,往年這麼多年,我的付出,爹真的一點都沒看到嗎?”
“我寄回來的錢,占了我大部分的發放的津貼。算下來這幾年,也夠家裡建一幢大瓦房了。”周誌平繼續道:“今天,我在想,是不是因為爹喜歡和睦,我任由繼母做事,所以導致家裡的情況越來越糟呢?”
林寶珠看他一副很難受的樣子,但是還是確信地點了點頭。
她想了想,回答道:“確實有你縱容的原因,你的弟弟妹妹們光想靠著你雞犬升天,那是不可能的。因為這又不是古代,可以世襲官爵侯位。”
周誌平看她說了好些深奧的詞彙,問她什麼意思,林寶珠解釋了一通。
周誌平端起搪瓷杯灌了口水,他聲音悶悶地:“我知道了,但是我還得好好想想。”
雖然林寶珠看他說著不管這件事了,但是第二天卻依然起了個大早,他照常在院子裡練了套拳,然後飯也沒吃就出去了。
等到天黑回來的時候,林寶珠才知道,他是真的往鎮上跑了一天。他並沒有直接說出自己的身份,也沒有去討好賄賂彆人。隻是借用自己曾經在鎮上的一些人脈和交情打聽那兩個職位招收需要的條件。
雖然這樣已經很大減緩了對他前途和名聲的影響,但是還是有一點影響的。依照林寶珠來看,他打聽得到的東西,有些確實已經比較核心,是真的儘力了。
他當晚把東西交給了周爹,但是情況似乎並沒有好轉的樣子。因為鎮上有個人因為家裡舅舅當兵,那個兵還和鎮長關係好,成功進糖廠領了份
小職位。
周爹是知道的,周誌平其實更得鎮長喜歡,因為整個鎮,當兵的人選並不多,有誰鎮長心裡是很清楚的,而且在這其中,周誌平年輕有為。每一年,如果鎮長請人吃飯,都會來鄉裡叫他去,這份殊榮並不是誰都有的。
為什麼彆人可以給家裡人帶來,他卻不能呢?
周爸不禁想起最近周媽總在他耳邊碎碎念說的,老大就是自從結婚後,被他老婆給迷了心,他現在不聽家裡的話,總想著自己要單出去。林寶珠是個扮豬吃老虎的,引導老大要和一家散了。
說得多了,他不禁也在想,是不是真的就是這樣呢?畢竟以前老大為人忠實厚道,說什麼都聽。
再者,自從娶了她,家裡不斷傳來爭吵,還在隊裡丟了一次大臉。周紅芳還忍不住和她吵起架來。
周爹是最怕麻煩和吵鬨的人,他最厭家裡不安分的因素。思考到這些,他竭力地不往林寶珠身上想,但是卻又忍不住有些埋怨她。
今天依然是周誌平心情很不好的一天,已經臨近過年了,家裡的氣氛卻並不明朗。
林寶珠還挺喜歡周誌平一蹶不振的,因為他一蹶不振,就想不起要親她,要摸她,要扒她褲子。她有些心虛地看了看周誌平,他回來這麼多天了,他們兩依然沒有圓房,因為一是他修路的這幾天很疲憊,二是他近期心情煩悶,反而睡得很早。
對於圓房這件事情,她還是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的抗拒感。
夜裡,周誌平煩悶地翻來翻去,他確實是沒想到,就算是他已經辛苦了一天的成果,在他爹看來依然是做了一堆無用功。
他爹今天居然迎合著周媽說:“老大,寶珠是不是確實有點想管得太多了。你以前可沒有想這麼多亂七八糟的……”說完還略有些責備和埋怨地看了自己一眼。
他對著透過紙窗子透出來的月光,有些發呆。
這是很少的情況,一般來說,他很少會因為事情睡不著。
正在他有些失神的時候,被窩裡一團柔軟的身體不自覺的往他那邊靠了靠,打斷了他紛飛的思緒。
林寶珠散著頭發,素著小臉躺在被子裡。
他一般都比她先睡著,確是很難得看到她夜裡睡覺的模樣。
她睡得很乖,長長的睫毛安靜地垂在眼睛處,呼吸很輕,幾乎聽不到聲音。
周誌平看了她一會兒,居然心情好了些。
他已經為了這件事儘力做了,雖然並沒有人領情,但是他已經努力了,甚至是已經不可能再往前越一步了。
他不可能永遠幫著周誌輝和周紅芳,他以前總是想著如何減輕父親的責任,順從父親的想法,儘量早早承擔起父親養家的責任。
但是他忘記了,他也曾經是父親的一個責任之一,而現在父親的孩子都長大了,應該自己負起自己的責任。
周紅芳和周誌輝要是真有能耐,他幫忙進個匹配的工作,那也不是不行,但是他們兩不通過努力,隻是想著依靠他,那他又能夠讓他們依靠到什麼時候呢?
他不能夠再對他的繼弟繼妹心軟了,或者說,不能夠再對他爹心軟了。
周誌平想好了之後,忽然有了精神。他第二天休息了一個晚上,似乎已經恢複了一部分活力。
正當他以為事情就這麼結束的時候,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