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不許娶彆人(1 / 2)

伴隨著最後一聲蟬聲,預告著夏天已經最後畫上了句點。

林寶珠望向窗外的開始泛黃的梧桐樹,那邊的陽台上周誌平正在晾衣服。他原來圓圓的眼睛此刻微微地垂著,屋裡靜默。

從鄉裡回來,他就一直是這個樣子。

似是等不了這樣的寂寥,林寶珠忍不住開口問道:“周誌平,你明天是不是要出練?”

周誌平不是很有情緒地答了一聲,她走到他身邊,把草放進兔子食槽裡。

她走過來撥弄那隻兔子,歎氣道“不是你的錯。”

周誌平拿著濕衣服的手一頓,他平靜答道:“我知道。”

他這個樣子不禁讓林寶珠想起坐上回軍區裡的車裡,他捏著包袱低頭沒說話,林寶珠心神不寧地挨著他坐在一起,轉頭卻看他閉著眼睛睡著了。

“那你答應我,這件事情這麼幾天就過去了。你不要再傷心了,也不要責怪自己。已經都過去了,好嗎?”

林寶珠很少一次性說過這麼長的話,她直起身子望著他,慢慢道:“你好好的。”

她在北方姑娘裡身材嬌小,才到他胸前。看他不說話,她小手攥著他胸前的衣襟,眼睛濕漉漉地祈求道:“你答應我。”

周誌平心裡一顫,他那顆在醫院的慌亂中驟然收到打擊的心微微地吹開了一個棱角。他猶豫了一陣,把手放在她柔滑的頭發上。

“我儘量。”

林寶珠把頭埋在他的胸前,仰起頭望著他:“那你今晚陪我一起看書好不好?”

她拉著他,企圖把他往房裡拖:“你已經好多天沒有和我一起練字了,上次不是還說要超過我。”

周誌平被她柔軟白嫩的小手按坐在椅子上,她給他遞了一支筆:“你今天默寫我們上次學的古詩好嗎?”

他握了握筆,半響沒說話。

他本就長得周正英武,此刻臉色平靜,眼神淡淡,到讓人看了越覺威嚴不可靠近。

但是林寶珠不怕他,平常她學習的時候,他看了會書就要偷偷湊臉親她,還要和她沒頭沒腦說些隊裡的事情分散她的注意力。這個時候他沉默得讓她有些心慌。

林寶珠有些可憐地看著他,正想說什麼時,忽然,周誌平開口了。

他把筆放在桌子上,說:“寶珠,我不想學習了。”

林寶珠以為自己聽錯了,她睜大眼睛駭然道:“你說什麼?”

他看著她微微張大的美麗眼睛,再次一字一句重複:“我說我不想學習了。”

他沒等她說什麼,便解釋道:“我很忙,沒有精力再做這些事情。”

“回來後我想了許多,我曾經辛苦工作就是為了能夠讓我爹過得好。現在我爹死了,我還是好好想著以後賺錢養你和我們的孩子。”

“最近部隊裡事情也很多,我們家有你一個讀書的就行了。”

林寶珠忍不住說:“可是你說過的。”

他說過要讓她刮目相看,說為了她要好好讀書,現在他怎麼就放棄了呢?

林寶珠心裡的恐慌慢慢地溢出來。周誌平說話聲音很輕,語調也沒有絲毫的改變。

她勉強笑了聲:“你要是今年忙,也沒關係,隻要你能夠振作起來,先休息好也沒事。”

“不學也沒事,我知道你平常辛苦。等你今年忙完了......”

她還沒說完,便被打斷道:“我覺得沒必要。我跟不上你的步伐,也不會和你走一樣的道路。我隻是覺得很累,你彆擔心彆的。”

周誌平看著她咬著唇,水杏一樣的眼眸裡逐漸變得濕潤。她還是沒忍住,眼淚便一滴滴地從臉頰處流下來。

她不知怎麼自己就掉了眼淚:“我聽你的。”

周誌平心刺痛,卻給她擦眼淚,重複道:“你好好讀書。”

林寶珠看著男人略顯愁緒和頹廢的臉,她重重強調道:“那你不要再把爹死算在自己身上,好好過著日子。”

這一天,林寶珠在路上遇到了七連的勤務兵。那人走過來便道:“嫂子,周連最近對工作也不太上心的樣子。我們都知道他爹死了,平常看他沒事人一樣,等到了訓練完晚上飯也不吃。你要是能勸勸就幫我們勸勸,領導念叨好幾次了。”

林寶珠這才知道他說的那些根本隻是騙她的,在她麵前的強打振作都是騙人的。但是他最近的行蹤又捉摸不定,她隻能焦急等他回來。

周誌平脫下沾滿泥的鞋子,放下沉重的包袱,最近連續五天的集訓結束了,接下來將會有連著兩天的時間休息。他身體酸軟,集訓了五天暴走的腳輕飄飄的。照理來說,他應該高興,可是越走到軍區小樓下,他越覺得自己邁不動步。

經過了這麼幾天的掙紮,或是已經很久的焦慮,他不太敢見她。

周誌平抬頭望了望樓上,屋裡的燈熄了,小媳婦大概是睡了。

他剛剛脫下襪子,便聽見床上的人清晰的聲音:“周誌平,你終於回來了。”

林寶珠抬頭望過去,開了燈後越看到他麵色的疲倦和憔悴。她害怕,便越覺得他高大的身體仿若是一幅空軀殼,好像隨時就能倒塌。

周誌平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土,衝她笑:“是我,太晚了,你先睡吧。”

林寶珠從床上沒穿鞋就衝下來,她停到他的麵前,緊緊地瞧著他:“你瘦了。”

他用乾淨寬大的手掌摸她的頭:“我就是這幾天訓練累了。”

周誌平脫下外套,皺著眉頭對她說:“秋天冷了,彆不穿鞋就下床。”

他說著就要去給她找鞋子給她穿,他低著頭一隻手捉住她的腳,輕聲道:“乖,你穿好鞋。”

林寶珠看他還裝出一副平靜無事的樣子,她掙開他的手。

“你事到如今還騙我,到了現在這樣還要自己一個人扛。”

看他還要說沒有,林寶珠咬牙道:“事到如今,我就直說了。你一直怪你自己沒幫上爹的忙,可是你顧不上周紅芳和周誌輝。你有沒有想過為你自己活?他根本不值得你這樣惦念他。”

周誌平慢慢直視她的眼睛,打斷道:“寶珠,彆說了。”

他要是聽了她豈會繼續說,林寶珠繼續道:“他養育了你,可是這麼多年已經還得差不多了。這一切根本不是你的錯,你卻因為這個怪罪你自己,甚至是你的事業,你的雄心。你告訴我,這些天,你過成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放任自己頹廢,你好受嗎?周誌平,我說了,你爹根本沒有把你放在心上過,他不值得你為了他這樣做!”

周誌平聽她的話麵色逐漸變得漲紅,她每一句話毫不客氣地戳到他心裡被傷害的地方,或許也更是一直逃避的地方。他忍不住喝止道:“我說,林寶珠,彆說了!”

他聲音忽然放大,在安靜的小屋裡仿佛炸開了一個炸彈。林寶珠被他陰沉難看的臉色嚇了一跳,她被他陡然放大的聲音激得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平常就算是彆的,他也沒有用過這樣的語氣和她說話。

他看著她受驚了顯得蒼白可憐的小臉,狼狽地放軟聲調:“你彆說了......”

看到他這個樣子,他心痛林寶珠難道就不心痛。她動了動嘴唇,眼淚從臉頰滑落下來,她倔強地看著他:“你說過你要往上爬,讓任何人都不敢瞧不起你,你忘記了嗎?”

她顫抖著聲音道:“你說要讓我喜歡你,要比彭登還有文化你也忘記了嗎?”

她閉上眼睛,淚水滴在他手心裡:“你說的話,還讓我怎麼信你?是不是有一天,你還會因為彆的事情放棄我?”

她蜷縮坐在地上,腳上沒穿鞋,披散著頭發走到他麵前,此刻隻是坐在地上,任由眼淚止不住地浸濕了臉頰。

周誌平喉結動了動,千萬般情緒湧上喉間卻吐露不出一個字。

林寶珠往前走了兩步緊緊地抱住他,他裡衫是被汗水吹乾,夾雜著泥土腥和草木濕潤的味道。林寶珠用力地環住他的腰,叫他的名字:“周誌平......你不要這樣對你自己了,放過你自己好嗎?”

她的臉頰上的淚滴在他胸口的皮膚上,溫熱得好像要燙傷他。周誌平想起父親走前憎恨和痛苦的眼神,那一刻他是真的覺得自己該死,或許真的不該來到這個世界去讓彆人傷心。

這一刻他痛恨自己的軟弱。

他張了張口,晦澀道:“寶珠,要不我們離婚吧。”

“我配不上你,有那麼多人比我長得斯文好看,有那麼多人比我文化水平高,我們離婚吧。”

他說的話讓她鬆開了抱住他的力道,她愣愣地問:“你說什麼?”

周誌平心裡像亂麻一樣,他拿帕子給她擦眼淚:“我今天被批評了,司令員說我最近狀態不佳不適合參加任務,我也許今年不可能會升職了。我供你讀書,等你考上大學,我們就離婚,你在大學裡找一個愛你、對你好的男人結婚。”

林寶珠避開他的手,咬牙切齒道:“你要和我離婚?你再說一遍!”

看他垂著頭複有點頭,林寶珠冷笑了一聲:“你要和我離婚,你問過我的想法了嗎?”

“再過一個月,你大概就要報誌願了。當你考上了,我給你交學費和吃住的錢,你要是找到喜歡的人就和我說,我去打離婚報告。”

他平常倒是精打細算,這時候還願意當個傻大個給彆人娶老婆了?

周誌平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現在看她不順眼了?

林寶珠越聽越生氣,她撲過去咬他的下頜,她的眼淚一邊掉,一邊道:“我不同意,你怎麼能就因為這個放棄我。”

她攬住他的脖頸,哭著咬唇道:“我們兩都做了夫妻了,你卻要和我離婚。當初不是你說要讓我好好和你過日子麼,現在要把我一腳踢開的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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