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誌平迅速給自己洗好臉,就抱著摟著他脖子的兒子洗臉。周小虎最怕自己當兵的爹,他在周誌平手上就乖得像個小老鼠似的。於是到了餐桌上,他就著爸爸給他的勺子乖乖吃飯。
林家嫂子看小姑子和小姑女婿過了兩年沒回來,連著感情不但變好了,連娃娃都是小姑女婿在帶,不由得吃驚起來。又看著小虎就著爸爸遞到嘴邊的勺子斯斯文文地吃飯,林寶珠坐在旁邊,周誌平滿眼看著兒子,一家三口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更是吃驚。
“再看,把你們幾個眼珠子給挖了。”林媽看幾個媳婦不吃飯就盯著女兒女婿看,罵了聲。
“我們這不是太久沒見小姑子,所以不就多瞅了幾眼。”
林媽加了塊蛋放進外孫碗裡:“平常我看隻有小周寄東西來的時候,你們幾個才會想到彆人好。”
周誌平聽了便笑:“看就看,沒關係,都是一家人。”
吃好飯就出發,周誌平抱著兒子,林寶珠提著籃子走在後麵。一家人走在泛著綠意的田壟小道上,遠遠處不少人提著籃子去找野菜,或者去拜年。
周誌平掃好墓,便對著墳頭磕了一磕,林寶珠在他旁邊也磕了一磕。上次對著周爹磕頭還是結婚的時候,沒想到如今幾年過去了。林寶珠看著墳頭長了三尺高的枯草,周誌平剛剛把草清了才露出那座碑。
“爹,我過得一切都好。如今我有了兒子,帶虎兒來見見你。”
他說著便在墳前插了一炷香,跪在墳前沒說話了。
自己在乎了一生惦記了一生的兒女,如今任由在野地裡荒涼,而自己總是有所虧欠的兒子,卻最把他放在心上。林寶珠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
人死了,好像一切的、曾經的那些恩怨也就一筆勾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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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高穗遠遠地看向這一邊。
其實照理來說她不該來,她如今的生活其實過得還並不算很差。王二狗是個沒有主見的,樣樣事情需要等她定奪,她並不擔心他能壞她的事,但是聽說周誌平會回鄉她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
遠處,周誌平祭完祖,便站起來把小兒子一把抱起來。那白嫩嫩眼睛大大的娃娃,一隻手攬住爸爸的脖子,一隻手去夠自己的娘。
“爸爸,爸爸。”他往父親臉上親了親,周誌平便溫柔了神色:“虎兒,爸爸謝謝你。”
小虎說話並不能說很多,他剛剛學說話,能吐露出幾句就很不錯了。周誌平喃喃自語道:“問心無愧。”
“我問心無愧了。”
“你說什麼?”林寶珠一時沒太聽清。
周誌平笑著揉她的頭發,卻沒再說那句話。他隻是牽著林寶珠的手,輕聲:“這是個新的開始。”
這是個新的開始。
何高穗透過枝葉遠遠地看向周誌平,他不一樣了,真的不一樣了。他以前從來不會對孩子這麼耐心,更何況是她。她站在原地久久沒有說話,看著那遠去的一家人,覺得自己更不該來看。
為什麼要怨恨彆人呢?她回首自己過的生活,發現往往不如意,不僅僅是彆人導致的,更是自己。之前貪圖權勢想破壞彆人的婚姻,等到的是重來一世的原諒嗎?
不是,而是一中偏執。
甚至讓她忘記自己的要強,放棄了自己重來一世未卜先知的能力。
向來,把自己的希望,放在彆人身上,永遠都是不可靠的。所以離開了周誌平的庇佑後,她就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狠狠砸在地上。
沒有任何人欠她什麼,回顧上輩子,何高穗覺得仿佛大夢一場,她和周誌平或許真就不是適合的人。她太倔強強硬,而他缺乏耐心,在平凡枯燥的時間裡僅僅由著一段貧瘠的結婚報告支撐著。
或許,離婚是一中解脫,隻是當時的她並不明白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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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例是過完年就回軍區去了。
在乍暖還寒的春時候,林家人送到村口。周誌平抱著兒子,朝那邊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