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親王?”
楚鈺文淚眼朦朧,看著不遠處那道清寂的身影,一如既往的清冷沒有一絲溫度,與那年初見沒有任何變化。
他默默的低下頭,這麼多年變的一直是自己,他人終是初心不變,可自己的心呢?
“參見王爺。”
楚鈺文隨著趙玉江和王林叩拜,自己也“噗通”一下跪倒,仰頭含淚“王爺,我要離開都城。”
“王爺幫我。”他一個頭磕到地上,額頭抵在地麵不肯抬頭,淚如雨下,“求王爺幫我。”
“本王前來。”忠親王看著跪在地上對自己叩拜之人,冰冷無情的眼眸沒有一絲變化,“是查訊都城最近流言,楚將軍可有不同之說法?”
“句句屬實。”楚鈺文身體一僵,隨即放鬆自己,“沒有一點錯漏之處。”
“作為苦主,楚將軍為何不出麵求公道?”忠親王問道。
“此事。”楚鈺文微微停頓,隨即直言不諱,“下官求之不得。”
“怎講?”忠親王問道。
“當年下官乃是被陷害,被逼無奈才納兩位妾室進門。”楚鈺文道:“能自尋歸處,下官求之不得。”
“即使被人帶綠、帽子也無妨?”忠親王淡淡的問道:“是苦衷還是其他?”
他這話問的有些過了,但是麵對這個食古不化之人,忠親王也是無奈至極,冷嘲熱諷打擊踩踏均都無用。
“下官無心家室。”楚鈺文道:“隻想建功立業報效朝堂,也不想被人算計耽誤無辜之人。”
“嗬。”忠親王冷笑,真是天真又愚蠢,“這種情況,楚將軍說誰無辜?”
“下,下官。”楚鈺文心酸無奈,最最無辜的是自己,“事已至此,已無回旋餘地,下官隻能將錯就錯求個安靜。”
“罷了,起來吧。”忠親王站在他麵前,看著跪伏自己腳下之人,“本王主管三法司,不允許此等情況發生,更不能讓朝官成為百姓茶餘飯後的笑柄。”
楚鈺文起身,麵對高大散發著冰冷氣息的忠親王,沒有感覺一點不適,像趙玉江他們一樣緊張的直冒冷汗。
他也沒敢直視太久,看幾眼忠親王絕美的臉龐,就默默低下自己頭,恭敬答道:“下官明白。”
忠親王看著楚鈺文瘦削的臉頰,鬢發旁邊不知什麼時候竟添了幾絲白發,手不由握緊暗自歎氣。
不想再看到這樣的楚鈺文,於是忠親王直言不諱道:“無論楚將軍願與不願,此事來龍去脈都要交代清楚,本王要為朝堂負責,也要顧及皇室尊嚴。”
“是。”楚鈺文不再緘默以對,講出十多年以前為何突然納兩個妾室進門,“當年初到東川府,受知府率領各級官員迎接款待。”
他剛入宴席,麵對端上來的大魚大肉,突然反胃嘔吐,憑著他的意誌力也無法控製的惡心。
隨後退出宴席,被知府下人領著去客房休息,誰知竟被帶入知府庶女院落,楚鈺文心知不好想要退出。
卻被知府夫人帶著眾多女眷堵住,明知道自己被算計,甚至被迫拿出自己不能育有子嗣之事來說事。
依然無法打消他們拉攏強迫之心!
楚鈺文是可以強行拒絕,但會背負上罵名或者承受被彈劾獲罪的危險,麵對一府知府他知道有些事不能硬來。
又可憐後宅手段,怕斷送被家族當做棋子的庶女命運,無奈答應納妾讓她們入門,也算是給自己身份做個掩護。
“她們?”忠親王冷清的目光落在楚鈺文臉上,“知府算計,難道還有通判參與其中?”
“當時院落裡,通判庶女也在其中,一起塞了過來。”楚鈺文苦笑,“進府後,我與她們說明白,若是不想孤單終老可以另嫁,我不會阻攔也會幫助她們尋找良人。”
“這就是劉妾室詐死嫁與你手下武官的原因?”忠親王問道。
“是。”楚鈺文低頭,不知道這事怎麼也被人知曉,“是我一手操辦,沒有經過他人。”
“包庇手下替人攬罪。”忠親王嘲笑一句,“楚將軍倒是很有擔當。”
“我何罪之有?”楚鈺文倏然抬頭,直視忠親王道:“府中妾室是送是嫁,律法沒有明文規定,各大世家這樣的事還少嗎?怎麼沒有一個被論罪?”
“這麼有底氣?”忠親王眼神逐漸轉冷,看著楚鈺文那雙哭紅的豔麗眼眸,“那為什麼不光明正大,偷偷摸摸行事?”
“我。”楚鈺文無語,他是為了幫劉妾室擺脫家族,也是為自己手下考慮不想
被人拿捏利用。
“哼。”忠親王冷哼,“既然你對自己妾室這麼關心這麼百般疼愛,為什麼那位由貴妾抬為側夫人的王氏,卻是紅杏出牆自己勾搭上趙侯爺?”
楚鈺文:我怎麼知道?我又不關心後院,隻是給她們足夠自由和尊寵罷了。
“趙侯爺親自找上門,楚將軍臉上可是有光?”忠親王轉身看向院內樓台亭閣,緩慢的問道:“綠、帽子戴的可還舒坦?這麼多年一定很享受。”
“一定是非常享受,畢竟如花似玉的嬌娘被你糟蹋過後卻又能攀上高枝,也證明楚將軍眼光好,應該自豪。”
“我根本就沒碰過,誰糟蹋?”楚鈺文下意識反駁,等他反應過來更是不能承認,“從她們進府,我就言明不會真正與她們有任何牽扯,何況是肌膚之親?”
忠親王沉默,不含情緒的眼眸看著楚鈺文辯解,他不發一言隻是渾身突然變冷,“楚將軍,本王若沒記錯,今年正好是四、十整歲?”
“啊?”楚鈺文迷惑,不明白忠親王這話是何含義,“下官,今年整歲四、十。”
“哦。”忠親王點頭,“就是說楚將軍側夫人不守婦道,趙侯爺不顧臉麵上門討要,楚將軍大仁大義送人過門?成全一樁美事。”
“是吧。”楚鈺文直覺不好,可是不知道忠親王這一句句包含的意思,“趙侯爺知道王氏完璧之身,過來問下官到底是不能育有子嗣還是不能人道?”
“原來如此。”忠親王終於明白,楚鈺文寧可受辱沒有追究是為了臉麵,畢竟完璧之身放在哪一個府上也不會有這等事情,“趙侯爺竟然威脅楚將軍?”
“是。”楚鈺文臉逐漸變紅,尷尬的說道:“趙侯爺品性不能令人信服,若是開口胡說也無從辯解,隻能隨他去。”
不能有子嗣之說已經讓他顏麵儘失,被人恥笑當做笑談,這不能人道是絕不能拿到台麵上當做借口。
“所以任由人威脅,連側夫人也被要走為他人妾。”忠親王道:“倒也算給自己留了臉麵,這四、十年沒有白活。”
楚鈺文聽到白活兩個字,身體一晃無力癱倒在地上,才明白忠親王是譏諷嘲笑自己,臉上一下子由紅轉為蒼白。
他知道自己不
該如此做法,隻是實在無心理會這些,能把王氏那個賤人送走也省得讓他自己堵心。
這麼多年一直得過且過,無非是為了跟隨自己的部下,還有家族養育之恩,楚鈺文不得不沉默。
“十、八年。”楚鈺文喃喃自語,他錯過很多,甚至在很多事上不作為,任由他人如何他自淩然不動。
現在想想,說是自己被拘禁這麼多年,自己又何嘗為離開努力過,隻是麻木的這麼活著。
做一些他自己認為該做的事,應該自己負的一些責任,以至於自己現在想要離開都城都無能為力。
反要寄希望忠親王,希望他能幫自己一把,但自己憑什麼求他,怎麼有這個臉?一直以來都是自己的錯。
看見癱軟在地的楚鈺文,臉色煞白沒有一絲血色,忠親王轉身離開,不想再問下去,對於他的執拗冥頑不靈再次失望。
“王爺,王爺。”楚鈺文突然爆發,一手撐地一躍而起,追上忠親王拉住他衣袖,急忙道:“我要離開都城,求王爺成全。”
“早乾什麼去了?”忠親王看眼自己被他抓住的衣袖,冷冷的說道:“要想離開不該求本王,要求聖上。”
“我等不急。”楚鈺文豁出去臉皮,第一次苦苦懇求,“求王爺成全,求王爺。”
忠親王嘴唇微動,實在懶得再打擊他,自己為他操心這麼多年,他卻像個活死人一般了無生趣。
“離不離開有什麼分彆?”忠親王語氣稍微緩和,不再冷冰冰的說道:“已經錯失的太多,何必急於一時,自己好好想清楚。”
他一甩袖子掙開,一邊往外走一邊道:“沉寂這麼多年,突然迫不及待的離開,不覺得奇怪嗎?”
楚鈺文停下要追的腳步,忠親王的話讓他徹底清楚,明白自己此時不能輕舉妄動,很多事他都忽略了。
“將軍。”趙玉江見忠親王離開,擦擦額頭上的冷汗,“離開要慢慢籌謀,將軍許久沒有任何動作,現在突然離開必然引人注意。”
“是我大意了!”楚鈺文知道自己太激動,以至於想徹底放縱不管不顧,“我會慢慢安排。”
“嚇死屬下了。”他沒想到自家將軍,突然懇求忠親王幫忙,難道忘記自己一直被無視,甚至
有時遭受冷嘲熱諷。
“無妨。”楚鈺文道:“我與王爺早年相識,一起在軍中五年,些許小事不會計較。”
他隱瞞多年與忠親王相識相交,這一刻竟然想開再不避諱,一直都是自己的錯,楚鈺文心裡明白。
記得當年自己一時氣憤離家,跑去邊關當兵,遇見忠親王的情景,一個冷冰冰成日一語不發。
卻是連軍中將領都能掀翻在地,讓周圍的人畏懼不敢接近,都怕他那張冷臉和不帶一絲溫度的眼眸。
隻有自己在極度佩服下,又得知這個身量與自己相仿的人,竟然隻有十三歲時,不顧冷臉與無視厚著臉皮湊上去。
整日跟在他身後請教,又腦補了一下他這麼小來參軍有何悲慘身世,遭遇了什麼不平等對待。
發揮自己想象,把他歸納為與自己一樣命運的人,身為一個比他年長四歲的大哥哥,對他百般包容照顧,像自己親弟弟一樣疼愛。
五年間,雖然沒有讓他對自己另眼相待,或是跟自己多說一句話,給自己一個笑臉,但楚鈺文感覺得到他是對自己不同的。
救了自己多次不說,在晉升的路上又幫助自己掃清不少對手,就是沒有像自己一樣把他當做親人對待。
楚鈺文想,他一定也是把自己當朋友,因為隻有自己能一直站在他身邊,對於自己的關懷照顧沒有拒絕到底。
隻可惜!在五年後他們回都城受封,卻發生了那樣一件事,讓自己驚慌無措又無地自容。
為了不讓他為難,也不被自己牽連,隻能不告而彆選擇離開,匆匆跑到東川府任職又發生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