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暖陽,透過窗欞落入室內。
一道高大的身影,端坐在書案後,默默看著麵前紫金香爐升起的嫋嫋香煙。
忠親王褪去一身冰冷,渾身散發著平和,他的思緒已經飄到二十多年前。
那時他才十三歲,因為一時之氣離家,遊覽一段時間路過邊關,索性進入軍營看看裡麵實際情況。
誰知道剛進去,就發現一個俊美單薄的少年,滿懷心事骨子裡又掩藏著倔強與自傲。
特彆是獨自一人時,周身縈繞著淡淡的憂傷,就像一隻迷路的羔羊,讓人心生不忍。
“唉!”忠親王一聲歎息:若不是對那個孤單又憂傷的身影產生憐憫,何必搭上自己一生。
想到那個少年,不過幾天就掩飾自己本性,露出一張笑臉,對誰都是一副親切的模樣。
自己也不會在對方厚著臉皮,像是個甩不掉的年糕一樣纏著時,沒有狠心拒絕把他歸於自己麾下。
幾次戰場生死之間,軍營中互相傾軋時,沒有自己對方不知道要死幾回,沒想到救了一個白眼狼。
楚鈺文隱瞞身份自己沒有怪他,被侯府夫人算計下藥迎娶自己侄女時,自己救他甚至怕他受不了打擊。
不敢尋求其他人幫忙,自己親身為他解除藥性。
在事後為了他不尷尬,任由他語無倫次的說著道謝又致歉的話,還安慰他不必為此憂慮。
“啪。”
忠親王越想越生氣,自己給他時間緩解情緒,跑回王府準備迎娶,在與父王、母妃周旋之後。
再去找人坦言自己負責,隻要他願意就會是自己的世子妃,可結果呢?
人已經跑出都城,竟然要求調任東川府那個窮鄉僻壤的地方,出任都指揮使,給自己來個不辭而彆。
忠親王咬牙切齒,自己放下身段貶低身份,甚至放棄子嗣任由王府後繼無人,與自己父母決裂。
他就是這麼對自己,一句話沒有的消失,讓自己成了王府笑柄,任由父母數落嘲諷。
忠親王捏緊拳頭,再恨也於事無補,不能放手不管。
因為自己知道,若是自己鬆手冷眼旁觀就是任由對方送死。
“王爺。”秋山推開書房門進來。
向忠親王稟報:“楚將軍的產業
已經收回,王爺要的五萬兩銀票也拿回來了。”
“嗯。”忠親王在秋山進來時,就已經恢複冰冷的表情,淡淡的問道:“有何反應?”
“楚侯爺詫異又憋屈。”秋山笑道:“楚將軍姨娘要楚將軍親自去才肯交出,被侯爺一巴掌打老實,眼含不甘咬牙切齒的交出產業。”
“銀票是侯爺出的,估計往年的盈利已經被花光,哭喊著沒有銀子,說是鋪子賠了。”
“可有其他動靜?”忠親王眼裡劃過一抹嫌惡,“楚侯府可有異議?”
“沒有,很老實。”秋山道:“派人看著呢,若是有動作要派人去找楚將軍,下麵的人會來稟報。”
“我倒是希望有人去。”忠親王道:“本王要看看,這麼多年過去,他是不是還護著這個惡毒的姨娘?”
“楚將軍也不易。”秋山看見自家王爺一閃而過的殺機,不由勸解道:“估計也是想著姨娘在府裡求存不易,還有兄弟姐妹的安危。”
“誰顧及過他?”忠親王嘴角勾起一抹嘲諷,“被自己最親的人害了一生,還要眼睜睜看著他們富貴榮華,自己卻是孤單寂寞一生。”
“像隻隱藏在地溝裡,見不得人的老鼠一樣,不敢泄露一絲一毫自己的身份。”
他說完忽然起身,高大的身軀氣勢迫人,眼神越發冰冷無情。
“就是本王救他多次,他也要隱瞞不肯吐露半分。甚至在知道本王身份以後,明知道能幫他解決,也是不肯吐露實情。”
忠親王目光如刀,看著麵前的秋山,“本王一生就毀在他手裡,若不是顧及本王要是娶妻生子,他會生不如死,又豈能一人苦守這王府。”
“小王爺。”秋山喃喃道:“楚將軍興許沒臉見王爺,畢竟剛生下小王爺就弄丟了,這麼多年一直以為不在人世。”
“那是他無能,沒有一點長進。”忠親王這一刻沒有心軟,想到自己骨肉越發生氣,“竟被一個賤、妾、玩、弄鼓掌之上,除了心軟良善他還有什麼可取之處?”
秋山默默低頭無語,您自己已經說出長處,還讓手下說什麼呢?
“哦。”他靈機一動,又猛然抬起頭,“楚將軍悍勇,生死搏殺毫不氣餒,舉手投足皆是浩然正氣。”
“嗤。”忠親王嗤笑,轉身走向門外,“想死就上吊、撞牆、喝藥,這還有可能。”
秋山撇嘴,哪一樣也死不了,您不是派人盯著嗎?
他一路跟在忠親王身後,“王爺,您去哪?是找楚將軍嗎?”
“本王有那閒工夫?”忠親王給他一個冷眼,“撞見了也要看本王心情,願不願意看他一眼。”
“聽說楚將軍在文昌街。”秋山笑道:“那是文人雅士經常光顧的地方,估計是給小王爺選禮物。”
“窮的叮當響。”忠親王道:“這裡一草一木都是你小主子的,哪用他那一星半點。”
“是是是。”秋山笑盈盈的應道,王府後繼有人,他們這些奴才最高興,他想了想問道:“王爺,是不是派人送些禮物過去?”
“不送,讓他自己折騰去。”忠親王蹙眉,想到自己兒子的情況,問道:“可選好大夫送過去?”
“已經選好,隻是天寒地凍,大夫不好成行。”秋山收起笑容,一本正經的說道:“大夫說無妨,這種病症他有把握,稍等等無礙。”
“就是因為他曾經診治幾起同樣病症,才不顧他年邁選他為小王爺診治。”秋山也不想等,可沒辦法。
“那就等等,苦了我兒。”忠親王歎息。
自己親子,這麼多年流落在外,他想想就心疼,又被人坑害導致眼盲,這一切都是他心頭之恨。
那是金尊玉貴的人,被楚鈺文給弄到這種地步,養於山村鄉野受儘苦楚,十多年沒見過親父。
……
“哈哈哈。”
“妙,真是好詩。”
“沒想到一個小哥兒竟能做出此等絕妙詩句。”
廣元茶樓,文人墨客常駐的地方。
沒事一些文人或是學子,就聚在這裡品茶論詩,或是賣弄書法畫技,博一些名聲。
今天這裡二樓雅座,被一群小哥兒包下,他們在這裡吟詩作對、潑墨繪畫,贏得不少人喝彩。
“荒唐。”劉達大喝一聲,一拍桌子怒道:“世風日下,一些小哥兒不在府裡學習持家之道,跑這裡賣弄文采,真真是羞煞人也!”
他這話一出滿樓寂靜,一樓的文人雅士麵麵相覷,不知道劉大人發什麼彪,這些小哥兒怎麼惹到他老人家?
但是沒人敢說什
麼,劉達是禮部侍郎,輕易不敢得罪,若是被說教指責一番,這名聲還要不要?
“哼。”劉達仍氣哼哼,不屑的抬頭看著二樓,“相夫教子,伺候主母,才是你們這些小哥兒做的事,賣弄文采嘩眾取寵,真是丟儘臉麵。”
他到這裡喝茶,想要與幾個至交好友品茶論道,沒想到連個雅座都撈不到,隻能坐在一樓生悶氣。
二樓的一群小哥兒,此時各個悲憤,無論他們學識多好,也不能科考入仕,甚至連女子都不如。
命好一些嫁個低門做正妻,還要給夫君納妾操持後院,培養子嗣孝敬長輩,委屈自己做不願意做的事。
眼淚都隻能咬牙往肚子裡吞,還要露出一張笑臉迎人,擺出大度的姿態,不能被人看破露出不堪的一麵。
命差一些就是為妾,拘在後院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生個孩子也不能自己做主,還不能喊自己一聲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