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明輝閣。
林見鶴聽了京墨彙報, 冷嗤一聲。
“學會打人了?”他似乎在自言自語,心情卻是難得不錯。
京墨跪在下首,並不敢多言。他牢記主子今日的吩咐, 盯著薑姑娘, 不得出手。
林見鶴將手中酒杯一放, 站起身,眼睛裡有幾分興味:“去永昌侯府。”
京墨自三年前跟著他, 從未見過主子這般對一樣事情表現出興趣,心裡有幾分驚訝, 麵上卻一絲都沒有表露出來。
“是。”他以為像上次一般看戲便是。
林見鶴聲音陰陰地道:“不知道她準備的什麼證據, 我也送她一份大禮好了。”
京墨一驚,主子卻已經走了。
他穿了一襲黑袍,墨發披在腰間,形容冷峻, 整個人快要跟夜色融為一體,氣勢陰冷懾人。
京墨忙跟上去。他心裡替薑姑娘捏了把汗,主子的大禮,總覺得,不是什麼驚喜。
*
永昌侯府。
薑漫拖著薑柔到了祠堂外麵一處亭台, 老是站著,還要提防薑卓然, 怪累的。
她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
薑柔哭得眼睛都腫了。
她從出生起,沒有受過這麼大的罪。
當年為救薑鈺落入冰湖, 侯府對她關懷備至, 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是熱切關懷的。
她享受彆人追捧的目光。
薑漫那一鞭子太疼了。
她疼得恨不得昏死過去。
薑漫衝劉婆子道:“去將人帶進來。”
薑柔一驚, 這才注意到, 自打薑漫踏入祠堂, 一直跟在她身邊的老婆子便不在。
薑卓然眉眼嚴厲,手指敲打著紅木桌麵。
不一會兒,劉婆子帶著一名頭戴兜帽、看不清臉的人進來。
那人有些緊張地摘掉兜帽。
薑柔眼睛一眯。
“何人?”薑卓然漫不經心開口。
“奴阿洲,乃是,乃是九皇子宮裡的宮人。”
薑卓然手指一停,視線落在阿洲身上,威勢壓人,阿洲承受不住,當即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大膽,宮中之人竟敢私自出宮,這是死罪!”管家冷喝。
“侯爺饒命,侯爺饒命,小人死不足惜。”阿洲頭哐哐哐磕在地上,不要命一樣。
薑柔的心砰砰砰狂跳,她忍不住掙紮起來,威嚇道:“你為何會認識我妹妹?!”
薑漫將她拽回來,簪子還在她臉上比劃。
薑柔打了個寒顫。
“老老實實不好麼?非要我動手?”薑漫幽幽地問。
薑柔臉色發白,她嘴唇顫抖:“你,你小心一點。”
“把你今日跟我說的,原原本本說出來。”薑漫對阿洲道。
“是,是,薑二姑娘。”
阿洲越說,薑柔臉色越白。
永昌侯和孟玉靜臉色平靜,看不出情緒。
阿洲說,今日一早,三皇子便帶著九皇子去了貴妃宮中,他們要時時看著小皇子,以免磕著碰著,故而一直跟著。
三皇子有要事去見陛下,九皇子卻抓著三皇子的玉玨不放,三皇子速來溫和,無奈之下便將玉玨留了下來。
貴妃嚴厲警告他們好好看著小皇子,玉玨若是有事,要他們的腦袋。
他們自然眼睛不錯地盯著。這玉玨小皇子不是第一次玩,九皇子每次都是摸一摸,抓在手裡,並不摔摔打打,他們並不像第一次時那般提心吊膽。
薑府小姐到了以後,貴妃便去了前殿,留九皇子一個人跟宮人玩。
沒一會兒,貴妃帶著一個人進來。
說到這裡,阿洲抬頭看了眼薑柔。
薑柔臉色很白,眼眶紅得厲害,她委屈地看向永昌侯和孟玉靜。
話說到這種程度,在場眾人都不是傻子,全都知道阿洲未儘之言是什麼。
氣氛驀地凝重起來。
薑柔搖搖欲墜,慘白的小臉上一片慘淡。
她咬得嘴唇出了血:“阿娘,我沒有。”
阿洲突然道:“我親眼所見,是大小姐拿的。奴以性命起誓,絕不敢胡言。”
薑柔站都站不穩了,薑漫乾脆將她扔到地上,自己走到一邊坐下來。
“阿爹,阿娘,你們相信阿柔,我不會的。”她哭得委屈極了。
在場下人都是心腹,他們心跳撲通撲通,難以置信。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孟玉靜和永昌侯半響沒有說話。
他們看著地上的薑柔,有一瞬間覺得這個女兒竟然完全陌生。
阿柔從小乖乖的,瘦瘦弱弱,她那麼善良,怎麼會?
薑柔哭著哭著便撕心裂肺咳嗽起來,她喘息艱難,捂著胸口,臉龐驚人的脆弱美好。
永昌侯心中不忍:“可是舊疾發作?”
薑柔恬靜地笑笑,有氣無力:“女兒死,死有餘辜。我生來低賤,妹妹恨我,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她恨恨咬牙,絕對不能認!就算捅到貴妃麵前又怎樣,隻要她是薑柔,她的勝率永遠比薑漫大。
孟玉靜也忍不住懷疑,這樣的阿柔怎麼會做出陷害薑漫的事來?
“薑漫。”孟玉靜看著阿洲,道,“此人留不得。”
她深深看了眼薑柔:“不論事實如何,你們都是永昌侯府之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知道太多了。”
薑卓然手輕輕一揮,便有幾人上前,要將阿洲帶走。
薑漫道:“慢著。他是我的人,我自然不會讓侯府有事,此人不能交給你們。”
她沒有指望一個阿洲能搞定薑柔。
永昌侯殺意已露,亭中劍拔弩張,薑漫擋在眾侍衛麵前,心中思索著之前的計劃,開口正要說話,有人突然小跑到管家耳邊,氣喘籲籲說了什麼,觀之表情,很是緊張。
管家臉色一變,迅速走到永昌侯身邊,低聲彙報。
薑漫聽到好像有貴妃的字眼。
她一怔,暗暗思索,今日安排,俱在她掌握之中,薑柔不死也要脫層皮來,不知來了什麼人,跟貴妃有何關係。
薑卓然麵色冷然,沉聲道:“將人帶進來。”
他第一次對薑柔有些失望。
薑柔看見他的眼神,心裡一涼。
薑漫順著管家的身影看去,遠遠的,走來兩個宮裝女子。
走得近了,她認出來,前麵那個,不正好是貴妃身邊的宮女麼?
後麵的宮女倒是有些高,也壯實了些,麵目陌生。
“見過侯爺。”前麵的宮女笑道。
她的臉龐秀麗,一雙眼睛烏黑透亮,帶著一絲玩味。
薑漫總覺得哪裡有些違和。
正這樣想著,那女子目光從她臉上掃過,在她青紫的手上頓了下。有些冷,有些不善。
薑漫心裡一沉。
“薑大小姐知錯了麼?”宮女目光沉沉地看著薑柔。
薑柔瑟縮了下,覺得這人目光陰冷得厲害。
她求救地看向阿爹 :“爹,阿柔沒有。”
“嗤。”那宮女冷笑一聲,毫不客氣地對薑卓然道:“還等什麼,板子伺候著。”
“什麼?”孟玉靜眼睛微微張大,卻被薑卓然攔住了。
薑卓然揮了揮手:“將大小姐押著。”
“爹!”薑柔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們。
侯府親衛隻聽侯爺的,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便將薑柔摁住,押著趴在長凳上。
薑柔何時受過如此奇恥大辱。
她一邊掙紮一邊哭:“我沒有,薑漫冤枉我,爹你救救我,娘,你最疼阿柔了,阿柔害怕,我不要挨板子——”
“打!”宮女伸手一揮,侍衛毫不留情“啪”一下打了下去。
“啊!”薑柔尖叫。
孟玉靜眼神不忍,腳下晃了晃,扶著孟媽媽才站穩。
在場下人都驚呆了。
薑卓然沒下令,親衛不敢停,“啪”“啪”“啪”的聲音打得眾人心頭顫栗。
“侯府親衛就這點力氣,糊弄我們瑤華殿呢?”那宮女冷颼颼一指旁邊高壯的宮女,“你去。”
高壯宮女低眉順目,接過一個親衛手中的板子,癱著臉,手輕輕一揮,板子砰一聲便打了下去。
光從呼呼的風聲,就聽得眾人心裡一寒。
“砰——”
“啊!”薑柔宛如一條垂死的魚,脖子猛地昂起,額角青筋凸起,眼淚鼻涕早已分不清了。
她嘴唇咬得鮮血淋漓,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孟玉靜大喊:“阿柔!”
“夫人!”
孟玉靜站不穩,險些暈過去。
宮女冷冷的目光看過去,孟媽媽感覺一股寒氣自腳底猛躥上去,心口發冷。
薑漫在一旁看得五味成雜。
瑤華殿的宮女,還挺牛逼哈。
薑卓然麵色冷厲,所有人屏息凝神,大氣也不敢出。
唯有薑柔被打得哀聲連連,慘叫不止。
那宮女渾身都透著不耐煩,“吵死了,將她的嘴堵上。”
打人的壯實宮女委實能乾,一邊打板子,一邊撕了一腳裙邊,隨手一揉,便塞進薑柔嘴裡,將她的嘴封住。
“小小賤婢,休要太囂張。”薑卓然堂堂侯爺,瑤華殿這是當麵打他的臉,一個小宮女都要騎到侯府頭上了。
宮女眼尾上挑,眉目間滿是風華,薑漫一時看得怔住。
然而宮女一開口,卻生生破壞了那副秀麗容貌,滿滿的煩躁不耐:“嗬,老匹夫,一個破侯府也值得倚老賣老,信不信貴妃明日便鏟平了?還有這醜八怪,”他嫌棄地指著薑柔,“人醜多怪,敢偷皇室玉玨,沒將她削成人彘你們該感激涕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