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死了……
她嘴角艱難地彎了彎,林見鶴會不會真的生了氣,不肯等她?
劉婆子看著她心裡又是擔心又是懊惱。她知道薑漫很疼。
甚至她自己,都沒有經曆過這樣的疼。
循序漸進緩緩練這門武功,她所遭受的痛苦就已經是常人難以忍受的了。
薑漫如今的痛,比她多百倍千倍。
師父說過,除非瘋了,否則沒有人能忍受這樣的疼,人,若是到了這一步,求生之心也所剩無幾了。
劉婆子有些替她難過。她知道薑漫不是個普通的小姑娘。
她有那樣的家人,卻絲毫不曾有半點難過。
她是無根之萍、幽穀懸崖上的藤蔓,千年如一日的生長著。
薑漫看著明輝閣主人,眼前恍惚又出現了林見鶴的樣子。
上輩子的,這輩子的。
她皺了皺眉,將這輩子的林見鶴驅趕出去,努力回想上輩子的那個人。
突然,她猛地咬牙,不知咬得有多狠,嘴裡都是血腥味。
血,從她嘴邊流下,紅得讓人眼睛發疼。
她的臉又是那樣白,嘴邊的殷紅看上去便有些觸目驚心。
“骨頭拉長的時間越長,隻會越疼,過半個時辰,神仙也受不了。”劉婆子的聲音回蕩在耳邊。
薑漫隻覺自己飄了起來。
腳離開地麵,大殿倒轉,帳幔扭曲,窗欞亦變了形狀。
她扯了扯嘴角,心裡閃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喜悅。
是不是快見到林見鶴了?
劉婆子心知是時辰到了,她著急,伸手去拉薑漫。
有隻手比她快一步。
分明是她站在薑漫身邊。那隻手卻在她前麵將人帶了過去。
明輝閣主人看了她一眼。
隻一眼,劉婆子恍惚有種被人用刀定住的毛骨悚然之感。涼氣自腳底升起,隻竄到胸口。
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毫不懷疑,方才對方是要是殺了她的。
他將薑漫帶走了。
背影孤傲,冷漠,暴戾。
他看你一眼,你便知道他腳下踏的是屍山血海,不知自己哪裡會惹他不快,活不過明日。
劉婆子定定看著,恍惚間生出一種荒謬的錯覺。
明輝閣主人的背影,跟薑漫如今的背影融合了……
“你還沒有說清楚,要林見鶴做什麼?”她鼓起所有勇氣怒吼一聲。
不能讓他就這樣帶走薑漫。
薑漫要知道的,要幫她問到。
對方腳步絲毫未停。
京墨走來,聲音如出一轍的冷漠,道:“你可以走了。”
“我們明輝閣要殺的人,不會留到現在。”他說了一句出乎意料的話,“他不會死,但你若是還不走,我就不得不出手了。永昌侯我尚且不放在眼裡,你,想死?”
劉婆子打了個寒顫。方才那個人,這個人,對她寒意甚重。
這人說話鏗鏘有力,語氣擲地有聲,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明輝閣說話算數,她自來清楚。
“好,我走。”她心裡狠狠鬆了口氣。他說薑漫不會死,那便是真的不會死。
隻要能活著,她沒有其他更多的要求了。
這時候不論怎樣的折磨,都比不過那疼痛給薑漫的折磨。
她想起薑漫的笑來。
她那麼疼,卻笑得讓人心酸。好像小孩子丟失了重要之物,茫然而無措。
她深深看了眼京墨,目光望向薑漫消失的方向,深深吸了口氣:“告辭。”
說罷拂袖離開。
京墨望著她離開的方向看了許久,方才將視線收回。
林見鶴走出大殿,視線淡淡向周圍掃了一眼,所有人悄無聲息退了下去。
他垂眸看去。
懷中人麵上沒有一絲血色,下巴上的殷紅刺目。眉頭緊緊皺著,薄薄一層眼瞼,青色細小血管清晰可見。
汗水將兩鬢打濕,額角細碎頭發一縷一縷,全被汗水浸濕了。
他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按了按她蹙起的眉宇,隨即手指快如閃電,迅速在她身上幾處穴位點下。
薑漫視線一顫,半睜開眼睛,看著眼前人,。
她高興地喃喃:“林見鶴。”
林見鶴心一顫,視線盯著她,一動不動。
薑漫卻再也無力支撐似的,眼睛緩緩合上,嘴角留著那抹滿足的笑容,眼角淌下淚來。
那濃密的睫毛洇濕了,顯得愈發脆弱。
她的手,緊緊抱著林見鶴的腰。
林見鶴停下站了許久,久到讓人誤以為這不是個活人。
突然,他收緊手臂,將懷中之人抱緊一些,緩緩低下頭去,用臉碰了碰薑漫冰涼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