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司詩織的病來勢洶洶, 明明前一刻還溫柔和雋地站在那裡, 卻在下一刻突然的暈厥。
彼時赤司征臣正從國外匆匆趕回, 守在手術室前的隻有他們兩個孩子,儘管凜那麼想要安撫赤司,可實際上他也隻能緊緊握住對方的手以求傳達一絲力量。太小的年紀,不論怎樣的臨危不亂,麵對死亡如此可怕的課題, 都會潰不成軍。
很嚴重的病,凜都沒有聽過那種病的名字。
赤司征臣和赤司征十郎守在病床前, 如出一轍的紅發赤眸,皆是一言不發的內斂隱忍。
“赤司叔叔, 為什麼還要忍耐呢?”凜不解地望向自己的父親,墨綠的瞳底充斥著擔憂與不解。
藤原清一歎了口氣:“他那個人就是那樣,再悲傷也不會表現出來。”
“就像阿征一樣嗎?”
藤原清一一怔:“是吧。”
凜若有所思地點頭, 決定了:“那我會好好陪著阿征的。”
藤原清一摸了摸他的腦袋, 很輕很輕地, “嗯”了一聲。
凜確實全程都陪在赤司身邊,就連最後死亡已是塵埃落定時,他也緊緊地抓著赤司的手——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好像不這麼做,身邊這個人就會陡然掉進什麼迷失的深淵裡。
但赤司一直是堅定的、自持的, 凜從來沒想過他真的會有那麼一天。
最初感覺到異樣的隻有凜, 因為赤司不知不覺間變得非常寡言孤僻, 不和其他人過多交流, 隻有凜能親近他,所以也隻有他能發現。
“阿征你的眼睛……”凜使勁地眨了眨眼,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顏色不一樣了。怎麼回事?”
“是嗎?”赤司抬手捂住變為金色的左眼,唇邊的弧度很冷,目光卻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凜,“你害怕我嗎?”
“不啊。”凜一臉蒙圈,“為什麼要怕你?”
“嗯。”赤司低頭,緊緊抓住凜的手。
力道有些大,凜不太舒服地掙了掙。
赤司突然側身,將腦袋抵在了他的肩膀上。
“……阿征?”凜聲音都變輕了,畢竟這是赤司這麼多天以來第一次露出稍顯脆弱的一麵。
“彆離開我。”抓著他的手更加緊,下麵的話卻聽不清了。
非常怪異的感覺。
但凜還是點了點頭,給出保證:“我不會走的,你放心。”
親人離彆之痛非親身不能體會想象。
赤司一定是很害怕,而且很孤獨。
但能夠表現出來,總比一直憋在心裡的好。
凜這麼想著,覺得赤司這樣也不錯。
逐漸的,赤司越來越喜歡跟他待在一起,一段時間內看不到他後,再找到他時,赤司就會顯得非常陰鬱沉冷。
以前分明是他更纏人,不知什麼時候,卻變成他每時每刻都會被赤司找到。
在什麼書上看到過,是被當成心理依賴一類的了吧?
可赤司在其他人麵前並不會這樣,以至於沒有人發現他的異常,就連管家爺爺也沒有看出什麼,更不會去通知赤司叔叔。
一直顧及著赤司的心情,凜處處退讓順從,開始覺得壓抑窒息。這種被掌控的感覺太讓人不能接受,終於在赤司又一次切斷他與其他人聯係時,凜忍無可忍了。
“阿征,你想乾什麼?”凜皺眉不悅地質問,“連我說話你都要管嗎?”
“你很不開心吧。”
“什麼?”凜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眉心一跳,赤司的手指覆了上來:“不是說過不會離開我嗎?到底怎麼才能……”
“……什麼?”凜不安地往後退了一步,這個動作似乎對眼前的人帶來了不小的衝擊。
赤司整個人都僵住了。
“害怕我了嗎?”
“你在說什麼?”凜不安地抿唇,“要我去喊管家來嗎?”
“……”
赤司以一種極其失望的眼神看著他。
後來的事情完全超出想象,他們起了爭執,歸根究底就是赤司那莫名其妙的掌控欲,凜也被徹底激怒,口無遮攔地將話說絕,轉身就大步離開。
本意並非刻意要去刺激赤司,但這個舉動在赤司眼裡顯然被解讀為“拋棄”、“背叛”一類。
那個時候,赤司是抓住他的手挽留過的。
可是——
當赤司將他關在先前僅是設計而來的小密室裡鎖起來時,凜心底原本的心軟情緒完全煙消雲散。
有些人可以忍受黑暗,但有些人不行。
甚至於密閉的空間都會讓人感到焦躁,迫不及待地想要衝出去,不然就會因為心理上的不適而產生呼吸不暢至幾欲嘔吐的感覺。
一整個下午和晚上的時間,裡麵沒有傳來改口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