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會結束夜已深,魏居安派人將陳咬之送回家。
“就到這吧,我想下來走走。”陳咬之對司機到。
新房所在的區域綠化極好,青蔥遍布,陳咬之喜歡在小區外下車踱步回家。
沒走兩步,他就看到路燈下站著一人。
那人笑得很溫柔,在這深沉的夜色裡。
“怎麼,元帥都這麼閒的?”陳咬之笑道。
那人走上前,輕輕擁住他:“忙得席不暇暖,隻是很想來看你一眼。”
陳咬之忽然感覺心率快了幾拍。
縮在陳咬之懷裡昏睡的成語君,忽然感覺到空氣流通不好,閉著眼睛伸出爪子,朝一旁的障礙物推了推。
杜康被它推了一把,大半的溫情氛圍隨之消融。‘真是隻不解風情的狗啊。’杜康心裡感歎。
住宅區附近有一人工湖,兩人坐在湖邊的石椅上,享受這清風與靜謐。
“紅酒鋪最近怎樣?”
“挺好的,你呢?”
“我……不太好。”
“怎麼?”
“要去麵對些不願意麵對的東西。”
陳咬之從儲物手鐲找了件毯子和軟墊,將成語君裹住,放到一邊。
“就你這厚如城牆的臉皮,還有不能麵對的東西?”陳咬之難得揶揄。
杜康仰著頭,看著天上翻滾的流雲。“因為是一道沒有正確選項的選擇題,或者,曾經那麼多年的披肝瀝膽都是假的,或者,曾經情同手足的兄弟背叛了你。哪一項都很可悲,不是嗎?”
夜很靜,四下無人,聽得見草叢裡的蟬鳴,還有風吹草折的聲音。
陳咬之第一次對接下話題有心無力。他隱約能夠感受到什麼,但他不知如何安慰。
“我忽然想喝點酒,陳老板。”杜康的情緒說變就變,仿佛剛才的那抹落寞隻是陳咬之的錯覺。
陳咬之在儲物手鐲裡翻找片刻,發現裡麵堆滿了特殊紅酒,卻找不到一瓶普通紅酒。
杜康疑惑的看著他。
陳咬之:“隻剩下特殊紅酒了。”
“那陳老板舍得給我喝不?”
陳咬之輕笑一聲,繼續翻找起來。打算留給魏居安的不能動,剩下的紅酒裡,功能太特彆的也不合適。挑選了一會,陳咬之最終拿出一瓶很早以前兌換的紅酒。“這瓶酒叫做【黃粱一夢】。使用後半小時內可進入對方潛意識,探尋相關回憶。”
杜康點頭:“聯邦也有過相關異能,不少高級心理谘詢師都具有類似的異能,隻是異能等級不高。”
“這應該取決於接受異能那一方,是否願意讓對方來窺探自己潛意識吧?”陳咬之有段時間看過心理醫生,深有感觸。
杜康點頭:“那是,不過對於你,我是毫無保留的。”
“戴著張假臉騙了一年的毫無保留?”陳咬之語調微微揚起,比起斥責,更像撒嬌。
杜康心虛中帶著點甜蜜。“我發誓,不然你來探尋下我的回憶?”
陳咬之:“好呀。”
兩人各自三杯下肚,陳咬之催動了精神力。
探入對方潛意識的感覺很微妙,陳咬之不知是每個人都是這樣,還是因為杜康是獨特的。
那片潛意識五彩斑斕,都是極為濃豔的顏色。觸感極為的綿軟,好像在一片棉花田上。
陳咬之不知要去哪,半晌,他注意到了角落那一片灰黑色。
在這一片五光十色中,那片黯淡的黑特彆刺眼,就好像上好的蘇繡滴到了墨。
好奇心驅使,陳咬之朝那邊灰黑色走去。
比起其他地方不停的湧動,那片灰黑似乎在沉睡,一動不動。陳咬之伸出手,觸感很神奇,仿佛是陳年的蠶繭,綿密中又帶著點刺手。
陳咬之剝開那蠶繭,跨步而入。
一陣天旋地轉。
再睜開眼,已是另一個時空,幼年版的杜康就在自己身前。
他無法形容這個氛圍,說不清道不明的壓抑鋪天蓋地,密不透風。
好奇怪。
陳咬之看著杜康的眼睛。
還是稚童的杜康沒有成年版禍國殃民的容顏,但眼鼻之間,也可見那未展開的優越。
然而那黑寶石般的眼眸裡,卻未有現在這般顧盼生輝,反而像是乾涸小河裡的魚,目光裡透著絕望。
因為家庭原因,陳咬之沒有過不諳世事的童年。他比同齡人早熟。
可稚童版杜康,卻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悲涼。
就像是深秋忽來一場疾雨,將樹梢原就是強弩之末的黃葉打落在地。那黃葉被雨水卸了筋骨,在青石板上任憑雨打風吹,無力反抗。
陳咬之在飛船上看過幾本杜康傳記,雖說十本人物傳記九本杜撰,剩下一本直接胡編,但杜康的家世從來不是什麼秘密,更確切的說,眾人皆知。
父親杜禮國,曾經第四軍的元帥,母親則是第四軍後勤部部長。兩人都是出身名門,戰功赫赫,最後為國捐軀,不幸身故。
哪怕陳咬之對其背景一無所知,以杜康成年後的狀態判定,其童年也應該是父慈子孝,闔家歡樂。而不是眼前這樣,眼裡透著暮靄。
陳咬之不由自主伸出手,想要撫摸身前的稚童。
稚童版的杜康從他身體裡穿過,對他視而不見。
“爸爸,這本題庫我都做完了。”童年版杜康捧著書,從肢體到瞳孔都掛滿了渴望。
杜禮國的神色裡,並沒有父親對兒子的耐心,反而像是對一個厭惡陌生人,充滿了不耐煩和厭倦。
那情緒一點不加掩飾。
孩童眼底那微薄的渴望漸漸消散,許久才又糯糯道:“那爸爸,我再去做一本。”
被呼喚為爸爸的男人臉上沒有一點動容,麵無表情的擺擺手,讓杜康出門。
場景忽然轉換。
陳咬之置身在一個小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