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論私心, 祁皎其實很想去鬼城尋荀行止,一邊是熟悉的師兄,一邊是未知麵貌的其他弟子。但是, 她之前執著於平城,也不是為了能輕鬆。
她得去查清原著中可能會影響全局的那些事情。
所以祁皎隻是猶豫了一瞬間,她抬頭,眉目堅定, “不了,我還是去平城,既然是已經定下的事情,總不好隨意更改。”
說完, 她笑了笑,眼底一片堅毅燦然之色。
懷吾真人捋了捋胡須, 撫掌大笑,“那便去吧。”
在懷吾真人看來, 自家徒弟雖然平日行為舉止稍微還有些孩子氣,但並非不能擔當大任之人,隨著修真界的動蕩漸起,她也能慢慢成長。
一個宗門的興衰, 不在於他, 也不在於宗門內的大能們, 而是在這些後輩弟子身上,否則,便隻是眼前的興盛, 曇花一現罷了。好在不論是荀行止這般原就出類拔萃的弟子,還是祁皎和吳知,都能擔的起這份期許。
懷吾真人對他們, 從未懷疑,他們隻是需要些時間成長。
不過,祁皎身為他的親傳弟子,這段時間他忙於其他事務,儘是由荀行止來照顧她。如今祁皎要離開宗門,尤其是魔修在暗處潛伏,危機四伏,出去了之後,往日的安寧不在不說,恐怕還有性命之憂。
懷吾真人凝神伸出手,一道白光突起,是一個沒有麵容的瓷娃娃,隻有巴掌大。若不是在懷吾真人的手中,說是凡間孩童最平凡不過的玩偶,也毫無違和。
“此物無名,為我早年在仙人遺址中所獲,必要時,可救人一命……”
祁皎接下這隻瓷娃娃,認真記下用法,才將之放入儲物袋。
而等懷吾真人說完,祁皎抬頭,麵對自家師父慈愛的目光,不舍的滋味慢慢爬上心頭,她的眼眶有些紅,卻仍舊笑著,“師父,我會好好的,您在宗門中也不要太忙碌,偶爾也要抽出空閒,懷明師伯那可有整整一池的躍金鯉,等著被人垂釣呢!”
祁皎一向活潑俏皮,說這話時也不失靈動。她這是有意說笑,來逗懷吾真人開心。因為那一池躍金鯉,一向是懷明真人的寶貝,彆說釣了,就是旁人多看一眼都舍不得,捂得和寶貝疙瘩似的。
知曉祁皎的心意,懷吾真人也撫須一笑,“哈哈哈哈,你這孩子。”
笑完,懷吾真人眼角微垂,仍舊是春風拂麵般笑著,“好了,去吧。”
祁皎沒有說話,她掀開寬闊裙擺的一角,麵向懷吾真人,緩緩跪下,麵色嚴肅慎重,磕頭行禮,整整三個,和光潔堅硬的地麵接觸,無端鄭重。
空曠的大殿映襯著祁皎的身影,寂靜無言。
行完禮,祁皎慢慢起身。她已經沒有從前的生疏,一舉一動都極為標準,這是穿書這些年養成的習慣,不知不覺間深入骨髓,成了她和這方天地無聲的交彙融合。
懷吾真人沒有動,也沒有讓祁皎起來,他已經生出幾縷皺紋的眼睛,注視著祁皎,一直到她消失在目光的儘頭。
良久,是前來送要務的執事弟子打斷了懷吾真人,他隻是微微怔楞,很快就恢複如常,依舊笑得和藹,繼續處理繁重的宗門事務,尤其是因為魔修而引發的後續。
這些,可有的忙呢。
而祁皎告彆了懷吾真人,便沒什麼要去的地方了。
因為幾個親傳弟子,包括祁典,都在前段時間,被宗門安排著離去。有往凡間的,也有去邕念海的……
分散於九州各處,他們要維護這方天地的安寧。
因為修仙人都有儲物袋,故而祁皎也不需要收拾。她握了握手中的青霜劍,目光落在遠處,眼神堅定。
三日後,在凡間最熱鬨的都城中,一家裝點不俗的茶樓正喧鬨著。外頭雖然寒風淩冽,但絲毫不影響裡頭的人,木炭燒的霹靂啪啦間或響上一聲,配上說書先生不時一拍的驚堂木,倒是相宜。
裡頭的溫暖熱鬨,和外頭白茫茫的雪色形成了鮮明對比。
茶樓的桌椅都是用上好的木頭製成的,客人們享受著精致的茶點,聽上麵的說書人將近日來的奇事。
不過,如今正值暑日,配上寒冷撲朔的天氣,本也就是件奇事。
啪,驚堂木一響,說書人伸出手,口若懸河的講道:“我們禹國這段時日,那可叫一個波折橫生啊。
南邊遭了大水,北邊來了韃子,真真叫個險字。
偏偏如今,堂堂的一國都城,六月飛雪哇。邊關又傳來急報,衡門關失守,韃子入了我禹國境內,燒殺搶掠,韃子首領咯必可甚至直接屠城。
嘖嘖嘖,我禹國危矣!”
伴隨著說書人的大聲感歎,又是一聲驚堂木的響聲,滿座駭然。
“究其根源,是奸臣當道,硬生生讓忠心耿耿的驃騎將軍被冤死在了衡門關。
可歎將軍一生護國,忠心不二,竟被誅了九族,唐家可是滿門忠烈啊,唐老太君五子戰死沙場,臨到頭,卻和年幼的孫女一道赴了黃泉。
而其妻被奸臣辱之,夫人剛烈,以死保全清白。奸臣當道,可悲!可歎!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