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鸞車外隨風飄動的薄紗, 隱隱約約,似乎能瞧見裡頭身著豔紅精致嫁衣的女子。她端坐著,並沒有似凡間一般, 拿著扇子掩麵,反而削肩如竹, 有修仙者的傲骨之姿。
但他是知道的,知道她平時不是這般循規蹈矩的人, 反而總是坐不住, 歡欣喜悅的時候, 還會忍不住晃晃腦袋, 就那樣笑著,眼裡像是藏了星子。
原來也有這樣安安靜靜的時候。
她, 應當是很開始吧。
釋念隔著人海, 遙遙望去,竟一時覺得心口微微苦澀。
正當這時, 鸞車前亦出現了一人,他風姿卓絕,穿著一身殷弘的衣袍,愈發顯得白皙如玉, 是荀行止。
荀行止伸出手, 與祁皎的一隻手握在一處,大手修長有力, 緊緊包裹著對方。
在荀行止的攙扶下,祁皎借力慢慢從鸞車上走下來。
外頭人瞧著是很有儀態,舉止渾然,可是祁皎自己才知道她這短短的幾步路走的有多辛苦。
按祁皎原先以為的,既然都是修真界了, 成親很應該簡單些,誰知道會這麼盛大。
光是這身衣服,就夠叫人頭疼的了。這麼久以來,當屬今日的這身衣服最為繁瑣,輕重自是不提,祁皎最怕的是絆倒腳,那可是丟人了。
著短短的一段路,等真的走完,到了懷吾真人麵前,祁皎才在心中,長長的鬆了口氣。
作為祁皎和荀行止的師父,替他們主婚的自然是他懷吾真人最為合適。
此事,麵目一向和善,平日裡總是端著淡淡笑意,和藹疏離的懷吾真人,也不免捋了捋胡子,望著兩人,開懷大笑。
“行止、皎皎,大道艱難,不比凡間瞬息,不過幾十年光景,效諾與情誼便到了儘頭。所以爾等,既是夫妻,亦為道侶,自是應當相護扶持,平日彼此愛護,究研大道坦途,互相不棄,是為道侶。
爾二人可願?”
這是婚儀應有之禮,祁皎和荀行止兩人都伸出手來,齊齊對著懷吾真人行禮,動作一致,微微彎腰垂首,“依從師父所言,願與之相護扶持,共研大道坦途,此生不棄。”
兩人同時出聲回答。眼看著二人姿容都如此不凡,懷吾真人笑著,滿臉的是笑意,連道了三聲,“好,好好!”
由底下諸位修仙界之人瞧著見證了之後,大禮便算得成。
祁皎在一眾人的陪伴下,回了玉衡峰,在原先的居所等著。
而荀行止則依例招待看顧今日的一眾賓客。
說是回房,其實是祁皎原本住的地方。因為他倆在玉衡的一側小峰上,也住了許久,荀行止又是元嬰期修為,按理來說,已可另辟一側峰獨住。
所以懷吾真人索性大手一揮,把這整座側峰都給了兩人。
原先就是備著給玉衡峰的親傳弟子們住的,依照懷吾真人的打算,有這麼兩個弟子,不論天資還是人品,都能抵上彆人數個,也就沒有再收弟子的打算。
而這側峰上,不論靈氣還是風景,哪怕是建好的院子,都是極好的。
故而隻是稍微打通了幾座院子,也不過些許功夫。這樣不但住著方便,也還熟悉。
如今祁皎和荀行止住的屋子,就是祁皎原先住的那間。怕祁皎本就剛剛成婚,若是衣食住行上有了變動,難免覺得不習慣,才這般安排。而荀行止原先住的那間,便改成了書房,倒也得宜。
他原先就愛藏書,書房與臥室,僅有一牆之隔,如今倒變得愈發寬敞。
祁皎坐在自己的屋子裡,入目仍是從前的模樣,雖說隻是稍微變動一些許,好為了喜慶。可是不知為何,叫祁皎看來,卻有說不出的陌生之感。
或許是因為身份的變換吧,她竟真的與荀行止成親了。
從前在現代社會的時候,如何敢想。雖說當時看著書就記住了光風霽月的荀行止,也頗為喜歡他,甚至他死的時候,祁皎還忍不住悄悄哭了一場。
但這可不算什麼極深的愛恨,單純是對書中人物的喜歡。
誰能料到,她竟然真的有一日,會與荀行止成婚呢?
即便穿著嫁衣,端坐在屋子裡,伸手觸摸的一切,都是真真實實的,也叫她不敢相信,這一切都太過不真實,讓她心聲惴惴。
一旁陪著她的,是月柔和趙蓁兩人。
趙蓁可比祁皎早了許久便成了婚,是與桑子真一道。
誰都難以想到,一向驕縱刁蠻的趙蓁,雖然婚後仍是被桑子真百般寵著,但因為如膠似漆,被疼寵順遂著,竟連脾氣都比往昔好了不少。約莫是心情好,看人自然也順眼了些。
趙蓁看祁皎一會兒臉紅,含羞帶怯,一會兒竟開始蹙了蹙眉頭,後頭神情變換著,竟開始有些苦惱起來了。
沒忍住“嘖”了一聲,上上下下瞧了祁皎一眼,“你怎麼回事,成婚了竟還苦著一張臉,莫不是想突然悔婚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