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多少天隻能穿臟衣服也是常事兒,這一身衣服,今天才穿的,出汗就換,阿酒洗起來也辛苦,穿一天再換多省事兒,裴君不想換。
可阿酒似乎早就猜到她要做什麼反應,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福了福身,迅速離開。
阿酒那一雙手,若為給她洗衣打掃而日漸粗糙,實在受之有愧,想要對她好些,可對方明顯意願不同。
“阿酒,你記得吃早飯。”裴君衝著她的背影喊道。
阿酒回身,又福了福身,笑著應道:“知道了,將軍。”
兩人的互動,聽在曹申和郝得誌等人眼裡,卻是曖昧非常。
曹申說:“阿酒姑娘持家,一定是個賢妻良母。”
郝得誌卻說:“就是太講究了些,跟魯小公爺似的,將軍您不彆扭嗎?”
裴君搖頭,“有人對你好,是福氣,更何況那個人還極有分寸,從不打擾你。”
“話是這麼說。”郝得誌撓頭,“將軍您以前是讀書人,我這個大老粗肯定是受不了。”
裴君輕笑,“總有一個人,是你甘之如飴的,隻是還沒出現而已。”
郝得誌滿臉痛苦,“咋又說這些文縐縐的詞兒呢。”
裴君沒再解釋,有些事情,總要親身體會才知道。
抬頭望向都城的方向,對兩人道:“我先回去換身衣服,一會兒一起吃早飯吧,我有些事跟你們說。”
一刻鐘後,三人重新聚到一起。
曹申問:“將軍,您要說什麼?”
裴君招呼兩人坐,“邊吃邊說,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入京後給將士們求完撫恤銀,我就準備辭官回鄉了。”
“什麼?!”
“什麼?!”
郝得誌嘴快,劈裡啪啦便問:“將軍您都是將軍了,咋要辭官呢?您辭官了,兄弟們咋辦啊?我還咋跟著您啊?”
“跟著我乾什麼?娶個妻子,好好對人家,日後有了孩子,教養好子孫,該當差當差,差事之外的事兒捋不清楚就彆摻和。前半生波瀾壯闊,後半生若能安逸過完,也是福氣。”
“還有,從前大家在軍營裡如何彆苗頭,戰場上依舊是能給後背的兄弟,以後在官場,你們且收一收性子,尤其是你,郝得誌,有些人便是不喜歡,也莫得罪了。”
曹申:“將軍,您真的就想好了嗎?”
裴君點頭,“如今戰事已歇,我想回去侍奉祖母,我還有一個妹妹,不知道定沒定人家,我走得太久了,該停下陪一陪家人了。”
“不能接到您身邊來嗎?我家小早年就都安置在京中了,這次回去便能團聚,您好不容易走到這裡,放棄豈不可惜?”
裴君微笑不答,眼神中的堅決已經明確表示,這是她已經決定的事。
曹申歎氣,手裡拿著餅,食不下咽。
郝得誌筷子一撂,驢脾氣上來,“那我也辭官,將軍回鄉,我也去!反正我老郝光棍兒一個,沒爹沒娘,我就跟著將軍。”
“我提前跟你們說,就是當你們是兄弟,不想等我辭官的折子遞上去你們才知道。”裴君耐心地勸道,“郝得誌,你彆意氣用事。”
然而郝得誌越想越覺得很是可以,甚至靈光一閃,興衝衝地提議:“要不,要不我給將軍家當上門女婿吧?我肯定對咱妹妹好。”
裴君的臉一下子全無笑意,涼颼颼地看著郝得誌,“你小子再說一遍?”
郝得誌眼睛鋥亮,“要是成了,將軍就是我老郝的親舅兄,將軍您帶我一起回鄉吧?”
將軍身形高挑,容貌俊逸,家裡妹妹想必也不會差了,再一瞧郝得誌,跟個熊一樣,還腆著臉說“舅兄”。
沒看見將軍的臉都黑了嗎?
曹申沒眼看,低頭,一隻手扶額遮臉,一隻手專心塞餅。
裴君對這個膽敢惦記她妹妹的家夥,耐心耗儘,冷笑道:“早上和魯肇比試,還未儘興,半個時辰後,你在空地上等我。”
郝得誌呆住,“將軍?”
裴君從盤子裡拿起一個餅,起身後,刀鞘尖敲了敲桌案,“你今日要是輸了……”
“如、如何?”
裴君拇指一彈護手,刀出鞘,“我就用無為給你剃頭。”
郝得誌嚇得捂住腦袋,“將、將軍,我哪能打得過您,您這就是想剃我頭啊!”
裴君睨了他一眼,“彆誤了時辰。”說完出帳去。
郝得誌如喪考妣,看向曹申,“曹老虎,你還吃,快給我想想辦法,將軍要剃我頭!”
曹申又咬一口餅,視線從他的腦瓜頂兒緩緩向下,幸災樂禍道:“膽子不小啊,還敢肖想將軍的妹妹,你以為將軍是想剃你頭嗎?”
郝得誌嚇得夾緊腿,突然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