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君啪地合上籍冊,放回到書架上,交代書吏繼續登記便轉身離開此處。
“裴將軍,你要離開了?”謝尚書見裴君來告辭,放下筆,起身準備親送。
裴君沒急著走,反是轉過來與謝尚書寒暄,“謝尚書不必客氣,我與謝少卿先前公事上有交集,十分默契,我對謝少卿亦是十分欣賞,極想與其交為知己。”
謝尚書並不顯驕傲,一言一行皆十分有涵養,更顯真誠,“能得裴將軍此言,是春和的榮幸,春和能力自是有的,隻是各處皆未滿,心性便不夠通達,若能從裴將軍處習得一二,他定會受益無窮。”
“謝尚書謙虛了。”
裴君言語客氣,但稍一想,卻覺得謝尚書這個父親對謝漣實在了解。
謝漣這個人,心性確實如謝尚書所言,不夠圓滿。
從他與四公主的事上便可看出,他這人有情,卻算不上至情至性;重視家族勝過其他,偏又不夠決絕,是以行事便有些拖泥帶水,不夠乾脆,甚至教人生出“偽君子”之感。
可真以偽君子視之,謝漣又沒那麼壞,實在不上不下。
但謝漣的才能毋庸置疑。
裴君便對謝尚書道:“人皆可為師,謝少卿亦有我所不及之處,共勉便是。”
跟謝尚書告辭,裴君剛從吏部大門出去,便被人叫住,是俞尚書的小廝。
小廝恭敬行禮,道:“裴將軍,我們大人聽說您到皇城來,特地命小的在此等您,想請您一同去探望顏丞相。”
裴君問:“俞尚書現下何處?”
小廝答道:“回裴將軍,大人在戶部等候,小的方才已經請侍衛入內通報,大人即刻便至。”
如此,裴君也就不急著走了,在原地等了一會兒,便見到俞尚書以及大理寺卿楊獻。
大理寺卿與鴻臚寺卿楊鵬冀雖皆姓楊,但並不相乾,大理寺卿乃是寒門出身,已經將近五十歲,須發微白。
兩人向裴君拱手問好,裴君也向二人還禮。
俞尚書與裴君初時接觸雖不算愉快,不過較大理寺卿跟裴君更熟稔,主動問候道:“聽聞裴將軍身體不適,此時看起來麵色仍舊蒼白,怎未多休養幾日?”
裴君笑道:“不怕教俞尚書笑話,我是個武將,些許小病,在府中待不住,自然要出來折騰。”
俞尚書聞言,朗聲一笑,“本官亦有年輕之時,當年也曾與三五好友徹夜對飲,可惜如今身體撐不住了。”
“俞尚書少年時定是意氣風發,未能得見實乃憾事。”
說到此,俞尚書和大理寺卿皆麵有感慨,花無重開日,人無再少年啊……
而感慨過,俞尚書便問裴君可有時間,一同往顏府去。
裴君原計劃是要去金吾衛衙門,並無大事,因此便答應下來。
到達顏府,顏丞相整個人比裴君上一次見麵更憔悴幾分,但他的眼睛裡依舊透著平和,與他們說話亦是溫和舒緩。
也正是因為顏丞相這般,裴君他們的關注點並未全都集中在他的病情上,氣氛不會太過低沉。
“昨日裴將軍府上送過來的魚,老夫嘗了,很是鮮美,裴將軍有心了。”
“顏公,您直呼我姓名便是。”裴君誠懇道,“我受顏公照拂,隻是一點微不足道的心意,您喜歡便好。”
顏丞相靠在軟塌上,衝裴君隨和一笑,微微擺手,“這是老夫對裴將軍的尊重。”
隨後,他轉向對俞尚書和大理寺卿楊獻,道:“你們不是有事跟裴將軍探討嗎?”
裴君看向兩人,“俞尚書,楊寺卿,不妨直言。”
俞尚書便道:“聽聞裴將軍向陛下進言,欲設全軍講武?”
裴君點頭,“是。”
俞尚書與大理寺卿對視一眼,隨即道:“自大鄴與突厥開戰,直至戰勝,京中風氣便越發尚武,裴將軍又如此進言,長此以往,武風盛文風弱,恐會再生矛盾。此事,裴將軍如何看?”
裴君道:“此消彼長,乃是常態,但並不會有任何一方就此消弭。”
大理寺卿皺眉,“下官不敢苟同。”
裴君理解,解釋道:“楊寺卿請聽我一言,文武各司其職,武將之能多在武事上方能體現,如今無戰事,不意味未來無戰事,若將士們懈怠,恐難禦敵,是以居安思危方為上。”
“而安|邦治國多是文人,我未入伍之前誌向亦在科舉,自然沒有打壓文風之意,隻是世態如此,此時講武利大於弊。”
顏丞相一直安靜地聽著,此時方才道:“裴將軍此言不虛。”直接表示支持裴君。
俞尚書和大理寺卿聞言,皆默認下來。
裴君深知,她尚且不能服眾,前路猶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