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我和老郝也帶人進去了。”
裴君點頭,“去吧。”
那些金吾衛都沒有野外行軍的經驗,以防萬一,曹申和郝得誌也得進去看顧。
就像是老母雞看顧小雞一樣,得親眼看著小雞們學會吃飯的本事。
說來可笑,可他們就是這樣幸運,比當初的邊軍幸運太多。
“將軍,這些吃食怎麼辦?”護衛撐開布袋,問道。
裴君低頭,看著兩個大布袋裡滿滿的各種食物,竟然還有燒雞烤鴨、瓜果點心……
“真當是秋遊嗎?”裴君失笑,在油紙包裡挑挑揀揀,找出一包鹵鴨掌,又去馬上解下酒袋,隨便找了塊圓滑的石頭,坐下喝酒。
其他護衛也都挑了幾樣兒可以打發時間的吃食,三三兩兩或站或坐守在她周圍,便於保護。
他們都不問待在這兒是為了什麼,隻儘他們應儘的職責。
一個半時辰後,裴君的姿勢已經從單腿曲坐變成了蹺二郎腿仰躺,身底下還墊了一件披風。
她酒都快喝完了,“還沒來?”
護衛遙望京城方向,搖頭,“沒見著宋校尉的影子。”
他們從京城快馬加鞭到這片山,用了一個半時辰。
論理,如果宋乾紮完馬步就趕過來,半個時辰前就該快到了,可他現在還沒到。
裴君坐起,飲儘酒袋中最後一點酒,遞給一個護衛,“去給我到附近村子裡買點酒,回來咱們就進去。”
護衛接過酒袋,騎上馬便朝南邊兒他們剛路過的一個村子去。
過了兩刻鐘,打酒的護衛回來,宋乾的身影依舊沒有出現,裴君便不再等。
心情說不上失望還是遺憾,裴君平靜地吩咐幾個護衛在山下守著,看是否有提前跑出來的金吾衛,她則是和另外兩個護衛進山。
路已經被先前進去的金吾衛們蹚出來,裴君三人便沿著他們走過的路往裡走。
一個護衛拿著一根長棍走在前,邊打草叢邊開路,另一個護衛走在裴君身後,仔細觀望著周圍。
他們有過多年野外行軍的經驗,腳程不慢,半個時辰便爬到了這座低矮山峰的半山腰。
“嗚——”
後麵的護衛側耳聽,“將軍,好像有聲音。”
裴君和另外一個護衛停下腳步,認真聽。
“等——等——我——”
還真有聲音。
裴君循著聲音回頭,猜到是誰,嘴角上揚。
不過等到氣喘籲籲的人影出現,裴君立即便板起臉,“晚了將近一個半時辰,明日回京,紮馬步補回來。”
宋乾扶著膝蓋劇烈地喘氣,聞言,不敢置信地抬頭:“你也沒說要我來啊?為什麼又罰我?”
“如果這點覺悟都沒有,你也就隻能止步於校尉一職了。”
宋乾忽然機靈,喜滋滋地笑,語氣也變得尊敬,“將軍是覺得我有前途?”
裴君:“……”真開朗。
宋乾還在追問:“將軍,是真的嗎?”
裴君抬腳,“就算我對你們寄予厚望,但也不能抹消你讓我等了一個半時辰。”
宋乾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不就紮一個半時辰馬步嗎?本校尉回去就補上,還送你半個時辰,湊足兩個時辰。”
裴君算是瞧出來了,他就是蹬鼻子上臉的類型,駐足,待宋乾走到她身邊,揚揚下巴示意他向前走。
宋乾迷迷糊糊地走到前麵。
裴君一腳踹在他屁股上,“趕緊走,明天上午之前三座山翻不完,就扔你在這兒喂狼。”
宋乾踉蹌著撲在護衛身上,一隻手護著屁股,這才想起來問:“明天上午?為什麼?”
方才被他撲到的護衛笑得吊兒郎當,“宋校尉,您進來之前怎麼都不問清楚?不怕被賣了嗎?”
宋乾不屑地“嗬”了一聲,“本校尉也是憑本事守住校尉的,我會怕?”
裴君催促:“行了,趕緊趕路。”
一行人繼續翻山越嶺,護衛跟宋乾講了何謂“野外行軍”,也說明今日要做的事兒。
宋乾擔憂,“要到明天呢,吃什麼?”
護衛指指周圍,“這不是漫山遍野的吃食嗎?啃草皮也餓不死。”
“那是能吃的東西嗎?!”宋乾不相信,複又退到裴君身邊,“你們真的啃草皮嗎?”
裴君看了一眼故意嚇唬人的護衛,半真半假道:“先鋒軍埋伏時,難免有乾糧不夠的情況發生……”
宋乾長到這麼大,從來沒餓過肚子,無法想象草皮的味道。
裴君看他盯著地麵出神,正巧路過一棵野果樹,便停下腳步,提醒道:“這果子能吃。”
宋乾一凜,雙眼渴望地盯著果子,為了不吃草皮,手腳並用地爬樹摘果子。
他站在一根粗壯的樹乾上,摘了幾個果子,慷慨地扔下來,“接著啊,這麼多果子呢。”
兩個護衛忍笑,收下了他的饋贈。
裴君一個沒拿,宋乾下來後,遞給她一把野果,“將軍,彆客氣,看在您這麼賞識我的份兒上,前頭的恩怨一筆勾銷。”
裴君衝他微微一笑,耳朵聽到前方草叢嘩啦啦的聲音,抽箭彎弓便射出一箭。
護衛立即過去,拎起一隻山雞,“將軍,晚間的烤雞有了!”
裴君拍拍宋乾的肩膀,拿走他獻上的野果,“宋校尉的心意,本將領了。”
宋乾“……”烤雞和野果一對比,他簡直寒磣地可憐。
但讓宋乾低頭求裴君,他世子爺的尊嚴也不允許。
傍晚,裴君四人在第二座山和第三座山中間追上了行軍的大隊人。
那是一處較為平緩的山坳,還有一汪山泉,正適合修整,不止那些金吾衛們,曹申郝得誌等人也都在這兒。
裴君幾人的出現,尤其是宋乾的出現,十分教眾金吾衛驚訝。
羅康裕忙起身走到宋乾身邊兒,“你怎麼來了?”
宋乾明明累得已經快要站不直,還得意洋洋道:“將軍對我寄予厚望,我若是不來,豈不是愧對他?”
羅康裕一臉“你累傻了嗎”的表情。
裴君亦是無言,徑直走向曹申二人。
那頭,郭響等人立即便打水的打水,撿柴火的撿柴火,還專門分了幾個人去收拾獵物,根本不用人吩咐。
宋乾嘖嘖:“可真自覺。”
其他金吾衛也不是沒有獵到獵物,幾個校尉見狀,立即教人跟著做。
羅康裕也顧不上許多,拉著宋乾便要跟上去。
宋乾不止累,此時一停下,腳也疼,根本不想動,“去哪兒啊?”
羅康裕道:“曹將軍說,屆時大比可能還要實戰,這些恐怕都用得到。”
宋乾一聽,不得不動起來。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勤快,還有一些人既沒親手獵到獵物,也不願意主動學習,比如魯陽。
魯陽直接躺倒在手底下那些金吾衛身後,吃著手下人先前藏好的點心,心裡還在嘲笑羅康裕他們傻。
裴君提著刀閒晃,眼瞅著就要走到他們這裡。
金吾衛們趕緊小聲提醒他:“魯校尉,快起來。”
魯陽嘴角還掛著點心渣,已經累得昏昏欲睡,“少打擾小爺!”
裴君站在他旁邊兒,居高臨下地看著,輕聲問:“累嗎?”
魯陽翻了個身,不耐煩道:“廢話!”
裴君踢了踢他的腿,“起來,去學學怎麼清理獵物,怎麼弄熟食物。”
魯陽腦子混沌還沒聽出是誰,一下子坐起,罵道:“是哪個……”一看請是誰,後麵的話瞬間說不出了。
裴君挑眉,“什麼?”
魯陽噎住,不情願,“學這些有什麼用?這些難道還用我親自做嗎?”
“你不過是國公府二房的公子。”裴君環臂,平靜地敘述,“你們信國公府的小公爺冰天雪地跟著大軍長途跋涉,靴子拔下來帶出血,從沒叫過一句苦一句累,你算什麼。”
魯陽難堪,問道:“我堂兄真的……”
裴君背手,借著昏黃的日光,看著一眾金吾衛,“莫說魯將軍,便是燕王殿下,當年在邊關,也都是這般過得,你們如今不過是兒戲一般,不要讓我三催四請,我的耐心有限。”
她從來不會頤指氣使,可若是惹到她,她也不會優柔寡斷。是以癱在地上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爬起來。
宋乾慶幸,“康裕,還是你機靈,否則我也要被嘲諷了……”
羅康裕沒有打到獵物,眼神落在他兜著野果上,“這果子,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