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阜生日當日,裴君親自送祖母和妹妹到三公主府。
過門不入有些失禮,裴君便進入公主府內與三公主問好,順便解釋他們來得早的原因:“我們家老夫人和七娘到京城後頭一遭出門做客,我本該陪同的,不過金吾衛月初事忙,隻能勞三公主照料了。”
“裴將軍客氣,在我府裡,隻管放心老夫人和七娘子。”三公主對裴君的態度極其友善,“而且老夫人真性情,上次我去府上拜訪,與老夫人相談甚歡,阜兒與府上護衛也玩兒的好。”
老郭氏與三公主對視,含笑點頭。
三公主又拉過躲在她身後的崔阜,笑著催促:“阜兒,快拜見裴將軍,裴將軍還有正事,稍後就走了。”
崔阜害羞極了,根本不敢抬頭。
三公主無奈,“他性子是有些靦腆,裴將軍莫見怪。”
裴君微微一笑,不在意地說:“小郎君健康平安便好。”
這也是三公主的期望,三公主摸摸兒子的頭,不再逼著他,轉而問道:“我聽說四妹妹生病了,不知她如今身體如何?若四妹妹身體無礙,有她陪同老夫人和七娘子,裴將軍便不必如此掛念了。”
裴君道:“怨不得四公主,是我未曾照顧好她。”
三公主笑道:“我已經聽說了,恰巧你們出門遊玩兒,回京時趕上大雨,也怨不得裴將軍,裴將軍莫要自責。”
這是裴君廣而告之的托詞,裴君彎了彎嘴角,敷衍過去,便提出告辭。
三公主自然不攔,隻是又低頭對崔阜道:“阜兒,裴將軍要走了,跟裴將軍行禮告彆。”
崔阜抬頭悄悄看了一眼裴君,視線與她對上,馬上便害羞地收回來。然後小手舉起,躬身行禮,隻是聲音十分小,聽不清他說什麼。
不過小孩子奶聲奶氣、乖巧的模樣便足夠可愛,裴君溫和地應聲,與祖母、妹妹告彆後,便離開正堂。
她走到外院時,正好撞見了三駙馬。
三駙馬如今氣質陰鬱,不見先前的意氣風發,看見裴君便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神情,陰陽怪氣道:“這不是裴將軍嗎?竟然能見到裴將軍這樣的大英雄,真是蓬蓽生輝。”
人與我為善,我與人為善。
若有人態度惡劣,裴君也沒必要笑臉相迎,遂冷淡地看向三駙馬,“三駙馬過獎。”
三駙馬忍不住嘲諷:“裴將軍一向這麼囂張嗎?”
裴君的時間不是用來跟無謂之人爭長短的,徑直繞開,走到三駙馬身邊時稍稍停頓,道:“若這便是囂張……是,我一向如此囂張。”
三駙馬聞言,瞪著裴君離去的背影,眼神變得極陰沉。
今日是本月金吾衛校尉比武最後一天的比武,上個月裴君沒能親眼目睹,這一次全程都看著。
丁高義、雷興業、郭響三人實力強勁,但並沒有出現上一次比武時無人選擇的情況,反倒有金吾衛明知不敵,依舊上前討教。
裴君樂見於此,觀戰結束後會親自叫輸掉的金吾衛到跟前來指點,讓他們有目的地訓練自己,也讓其他跟他們有類似問題的金吾衛能夠借鑒。
待到本月的比武徹底結束,隻有兩個人挑戰成功,換下兩個校尉。
而魯陽、宋乾、羅康裕三人依舊守住了校尉一職,婁至則是在第三輪時挑戰失敗。
能夠走到這一步的金吾衛,離校尉或許隻有一步或者半步之遙,但就是這一步、半步,那十八個校尉也有可能像是無法跨越的大山一樣立在他們麵前。
當所有人都在努力的時候,突破變得極難,他們可能又會漸漸喪失動力……
裴君站在眾人之前,背手而立,道:“成為金吾衛校尉,隻是一個開始,代表你們有實力、有可能更上一層樓,但金吾衛不是你們所有人的終點,全軍大比便是我給你們力爭上遊的另一個機會。”
當時提出大比,因為明帝的態度以及文官的強烈反對,勳貴、武將們幾乎是未作多想便據理力爭,但此時估計也該回過味兒了。
當給了更多人機會時,上層那一小部分人所掌握的資源便會減少,以後會如何,連裴君也無法保證。
所以,第一次大比,至關重要。
金吾衛們可能想不到這麼多,裴君便告訴他們。
“大比於我,不過是錦上添花。而你們中的很多人,或是家世尋常,或是家族之中不受重視,便是實力強勁,若無大機遇,恐怕也極難出頭。”
“如今大比的規則還在商議,但我不妨告訴你們,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參加。如果想要在大比之中嶄露頭角,前提便是擁有挑戰校尉的實力,因此你們必須更努力。”
一眾金吾衛皆神情變換,大多鬥誌昂揚,也有人垂頭喪氣……
裴君看著,不容他們多慮,大聲喝道:“還在等什麼!”
眾人立即散去,各自操練起來。
裴君滿意地掃過眾人,最後落在魯陽身上,“魯陽,你跟我進來。”
魯陽揮舞長|槍的手一頓,左右望了一眼,跟在裴君身後走入廳堂。
裴君坐在書案後,手指敲擊書案上的一摞紙,問:“聽說你這幾日都住在金吾衛衙門?”
魯陽不自覺地盯著她的手,色厲內荏道:“是……金吾衛的規矩也沒有說不能住在衙門裡吧?”
“緊張什麼?”裴君瞥了一眼手下的紙張,第一張就是魯陽的筆跡,“你這次交的抄本,還算工整。”
魯陽立即支棱起來,“誰緊張了?嗬~”
裴君麵無表情,“這是你對上官的尊敬嗎?端正你的態度。”
魯陽……能屈能伸,微微收了收下巴,嘴唇張合,“是……將軍。”
裴君這才問道:“你的路數,與魯肇有些像,武師傅是同一人嗎?”
魯陽答道:“是。”
裴君點頭,問他:“魯肇強嗎?”
無需遲疑,魯陽點頭。
“向他學,他是你的捷徑。”
魯陽緩緩點頭,“是。”
“叫宋乾進來。”
魯陽出去,叫了宋乾進來。
裴君一樣,一針見血地指點他幾句,又讓他叫下一個人進來。
中途,郝得誌進來,提醒:“將軍,不早了,您不是還要去接老夫人和七娘子嗎?”
裴君這才注意到天色,答應過的事兒不能失約,她便暫時中斷,騎馬趕去三公主府接人。
老郭氏和裴嬋還在等她。
裴君到時,其他客人也才剛離開,她在三公主府同時見到了三公主和三駙馬,隻是兩人隔得有些遠,看起來並不親近,而且三公主還將崔阜護在遠離三駙馬的一側。
裴君與三公主告辭時寒暄了幾句,便帶祖母和妹妹離開。
三駙馬的視線從裴君身上轉到裴家的馬車上,眼裡潛藏著惡意。
而她們祖孫三人一離開,三公主便冷淡地驅趕三駙馬:“你走吧。”
三駙馬冷著臉,轉身便走。
……
裴吉和譚小霜的婚事定在明年春闈後的三月十二,宋管家也找到了合適的宅子,裴大伯和裴三叔一起去看過。
那是坐落於京城東門新昌坊的一戶二進的宅子,前院很寬敞,日後有需要可以再隔出一進院落,雖然不夠寬敞,但是三房皆可擁有單獨院落居住。
不過現下是用不到的,裴吉要在這宅子裡成婚,有個寬敞的院子才方便。
正好裴家其他三房都有人在,大家一起商量後將身上的錢全都拿出來,湊出大頭,裴君再補上剩下的錢。
而裴吉成婚聘禮要用的錢,也是從裴君手中暫借,裴三叔與裴君說好,待到三房從老家過來,再還給她。
這筆開銷不小,估計三房那邊兒還得有一番折騰,裴君清楚,卻沒再提出不用還,宅子和婚禮錢,本就不能混為一談,這是三房應該承擔的。
但裴大伯等人送信回南望村時,裴君給晉州的舊部下寫了一封信,一起送出去,為的是安排裴吉未來的差事。
然後便到了俞尚書家老夫人的壽宴。
四公主依舊不能出席,裴君帶著祖母和妹妹一同去賀壽。
民間六**壽乃是老人的一個坎,頗為重視,俞尚書為了老夫人的大壽,特地向宮裡租借了芙蓉園辦壽宴。
裴君知道京中很多達官顯貴都會在芙蓉園舉辦宴會,此時一了解才知道,一日租金便要上千兩銀子,如此昂貴,竟然滿京城競相租用,何等的奢靡。
然而換個角度思考,陛下行事著實彆具一格,大鄴前幾位帝王都沒收過錢,唯獨明帝租園子賺錢。
裴君對芙蓉園還算熟悉,她先送祖母和妹妹去女眷們所在的百花閣,親自向俞家老夫人賀壽。
俞家老夫人精神矍鑠,比老郭氏年長,看起來卻比老郭氏年輕許多,想來是多年養尊處優的結果。
裴君每當看到這樣的老人家,便會對祖母,甚至生母都有些許愧疚,她作為兒孫,一走多年,確實未儘到孝。
俞老夫人很是慈藹,沒幾句話便與老郭氏“老姐姐老妹妹”地叫起來,還當場給了裴嬋見麵禮。
裴嬋不知道該不該收,便看向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