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繁華,襄陵縣與之相比,自是天差地彆。
劉巧女入京這些天,從城東門進入,先到勝業坊裴府,再從裴府到宣平坊,走得最遠便是新昌坊裴家的宅子,其他時候隻帶著兩個孩子在宣平坊內走動過。
倒是趙經武,他是個商人,知道妻子打算好的歸期,便日日出門去打聽京城時興的玩意兒,想要帶回去賣。
然而京城的東西,精致是真的精致,貴也是真的貴,即便趙經武已經帶了所有現銀進京,能夠買下的貨物也極有限,不免有些泄氣,可又不甘心。
他想借裴君的勢,又不敢說出口,眼睜睜看著裴君離開,便將主意打到裴嬋身上。
趙經武能夠白手起家,自然是圓滑的,沒有直白地表現什麼,而是交代女兒趙迎,讓她好好跟姐姐相處,不能惹姐姐不高興。
趙迎當然不會惹姐姐不高興,可她從前見到裴嬋這個異父姐姐,還不太有實感,如今再見,卻覺得隻半年的時間,她已經大不一樣,教人站在旁邊便心生自卑。
相形見絀,明明是同一個母親生的……
劉巧女不覺得丈夫說的有問題,還催著小女兒去裴嬋身邊坐,“你們姐妹許久未見,一起說說話。”
趙迅是男孩子,膽子更大,也沒趙迎想得多,一聽母親說的,也嚷嚷著要跟大姐姐坐。
裴嬋好性兒,笑著招招手,叫趙迅到她另一邊坐下。
趙迅一坐過來,便纏著她問京城的事情,嘴巴一刻不停歇。
劉巧女笑嗬嗬地嗔他:“你好歹歇歇,彆鬨你大姐姐。”
趙迅自然地撒嬌,興致勃勃地說回襄陵縣要如何與同窗們說。
裴嬋看著母子二人這溫情的一幕,心中卻意外地平靜。
她從前見到生母與小兒子相處的場景,即便麵上控製著,心裡卻是酸澀的。她的生母,有了更親近更疼愛的孩子,她的出現每每都像是格格不入的外人。
阿兄走後的七年,除非推脫不掉,否則裴嬋極少去外祖家,借口是照顧祖母,實際上是不願意看見讓她不開心的事情。
但是奇怪的是,明明是一樣的畫麵,她如今卻毫無波瀾。
裴嬋想或許是因為阿兄,或許是因為她長大了,但總歸是一件好事。
就像是釋然了一般,裴嬋的笑容越發從容溫柔,輕聲跟他們說元日京城的熱鬨。
她也不刻意作出什麼都懂的姿態,十分坦然地說:“我也沒見過,都是我到京城認識的朋友與我說的,正好咱們一起瞧瞧。”
主街人極多,馬車便停在主街旁的橫街一側。
裴嬋叫母親、弟妹穿戴好,下馬車後引著他們走進主街。
街上人來人外,吆喝聲不斷,還有些雜耍、表演,每處都引得不少行人停下觀看。
而劉巧女母子三人從未見過這般場景,又見時不時有衣著光鮮的人路過側目看他們,心中皆有些忐忑。
這時,他們便會靠近看起來極從容可靠的裴嬋。
裴嬋雖也是是第一次見到這般多的人,但男男女女十來個護衛在身邊兒,沒什麼好怕的,她便主動對母親他們道:“咱們便從這兒往北走吧,前麵好像有雜耍。”
其他人都沒意見,一行人便往北移動。
裴嬋大大方方地表現她的好奇,看見什麼,就叫他們來看,慢慢的劉巧女、趙迎趙迅姐弟也都被這些新奇的東西吸引,顧不上無措了。
她還一下子買了十幾根糖葫蘆,連同護衛們都人手一個。
劉巧女這個歲數,舉著個糖葫蘆實在不好意思,便要遞給小兒子。
趙迅一路走,有大姐姐付錢,他見什麼都想嘗一嘗,手裡早就拿滿了,頭搖的撥浪鼓似的,說什麼都不接。
劉巧女又想遞給小女兒,趙迎看向裴嬋,期期艾艾地說:“娘,這是姐姐買給您的……”
裴嬋看向生母,勸道:“母親,外祖母不說您幼時最喜歡糖葫蘆嗎?”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兒了。”劉巧女過來人一般道,“我如今都生四個孩子了,哪還能像小孩子似的。”
裴嬋不讚同,“糖葫蘆又未寫年齡,想吃便吃了,何必在意?”
劉巧女知道有護衛在左右十分安全,便不再一直看顧著兩個更小的孩子,走到裴嬋身邊兒,問道:“你如今是官家小姐了,咱們在街上這般,會不會失禮?”
“阿兄說了,行的端做得正,便問心無愧。”裴嬋堅信兄長是對的,踐行著兄長對她說的每一句話。
劉巧女即便無法控製不去想裴君的身份,可心裡也認為她比他們都要有見識有本事,沉默片刻,舉起糖葫蘆咬了一口。
味道似乎跟幼時沒有區彆,可她就是覺得,好像沒有那時候好吃。
裴嬋沒有負擔地吃著冰糖葫蘆,偶爾停步看看,看中喜歡的東西,便買下來。
她並不是那種貞靜嫻雅到步搖絲毫不晃的貴女,但沒人用異樣的眼神去審視她,實在是太過坦蕩。
一路走走停停,便到晌午。
裴嬋記得郝將軍提過附近有一家南豐酒樓,菜做的極美味,便提議一同去那間酒樓吃午飯。
劉巧女隨她安排。
一個護衛先行去訂位子,裴嬋等人慢慢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