闌夢掩住眼中寒光,恭敬地應下來。
裴君便不再留,準備回府。
闌夢爬起來,追了一步,道:“將軍,奴婢已經讓人稟報公主,公主想必很快便會過來……”
裴君皺眉不讚同,“又非大事,何必夜裡驚擾公主?我先回府休息,你也去勸公主明日再審吧。”
闌夢不敢攔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將軍幾步便翻上牆,從公主府和裴府中間的高牆翻回府去。
“闌夢姐姐,怎麼辦……”
闌夢回身,嫌惡道:“綁起來堵上嘴,扔在柴房裡,她不是不知羞嗎?就讓那賤蹄子在柴房裡發騷去!”
她說完,匆匆趕回到主院。
四公主已經起了,也聽說了府裡發生的事兒,滿心羞憤,恨極了月露。
闌夢趕回來,阻了四公主外出的腳步,“公主,將軍讓您夜裡彆起來折騰,明日再處置。”
“將軍呢?”
闌夢答道:“回府了。”
四公主不知道具體如何,忍著氣怒問:“將軍可有生氣?”
闌夢搖頭,“看不出將軍的神情,不過語氣很是平靜,您且寬寬心,將軍見過大世麵,定不會遷怒到您的。”
四公主被她扶著坐下,始終無法平息胸中的惱怒,氣得一巴掌拍在案幾上,“賤人!也不瞧瞧她是個什麼東西,也敢妄想沾裴將軍的身!我的臉麵全教她給丟儘了!”
闌夢勸道:“公主,氣大傷身,您還懷著身孕呢,裴將軍是什麼樣的人物,哪能教她沾到,您且先休息吧,明日再說。”
四公主光顧著生氣,才想起來問她,月露如何處置的。
闌夢答了,“她不知用了什麼臟東西,腦子還不清楚呢,這一晚上,興許得去半條命。”
四公主聽了,尤不解恨,“她死不足惜!”
“您說的是。”闌夢又勸,“她做了這樣的醜事,明日重罰便是。”
四公主扶著腰,確實有些不適,側躺回床榻上,兀自生氣地念叨:“若裴將軍有意,這京裡多少大家閨秀願意委身,那大蕃公主都仰慕裴將軍呢,她算什麼,這樣踩我的臉麵!”
“裴將軍那樣高潔的人物,她也敢想,真是惡心!”
闌夢順著她的話說,一直哄著她。
然而四公主這氣惱就是消不下去,氣到後來,肚子都開始一抽一抽地疼。
闌夢一見公主肚子疼,急忙走過來,問:“公主,您沒事兒吧?”
近來四公主常會肚子陣痛,阿酒說是正常的。
是以她深呼吸緩了緩,感覺有所緩和,便擺手道:“無事,許是氣得。”
但沒多久,她便感覺到腿下濕了,掀開被子一瞧,裡褲和褥子紅了一大片。
闌夢一驚,“公主,您怕是要生了!”
四公主呆住,有些無措。
闌夢比四公主年長,又早得了叮囑,忙到門外喊了人來,將公主府的人全都叫起來,又使人趕緊去隔壁找裴將軍。
裴君對公主府侍女爬床,荒唐更多,沒多少氣,回裴府後便脫了衣衫就寢。
自己府裡比彆處要安心,她睡得也安穩些,可這才睡下沒多久,便被敲門聲吵醒。
“何事?”
“將軍,公主府來報,說是公主殿下要生了!”
裴君立即起身,邊穿衣服邊吩咐:“去請阿酒和穩婆,暫且彆打擾祖母。”
“是,將軍。”
裴君按了按太陽穴,迅速穿好衣服,返回到公主府。
四公主在她屋裡疼得叫喊,闌夢和一個嬤嬤在她身邊急得不行,又是擦汗又是好言哄勸,裴君進來,兩人皆是一喜,“將軍!”
裴君走過去,問道:“熱水燒了嗎?參湯也得煮上,還有吃食,阿酒說生產耗時,需得補充些。”
闌夢一一答了,“您放心,都在準備呢。”
裴君看向四公主,她疼得滿頭大汗,頭發衣服全都打濕了。
過了一會兒,四公主的陣痛暫時停下來,虛弱地躺在床榻上。
裴君衝闌夢擺擺手,一隻手抓住四公主的手臂,對那嬤嬤道:“扶四公主起來走走,好生產。”
這話也是阿酒說得,裴君對大夫的話十分信任。
嬤嬤點點頭,兩人合力,扶著四公主下地,緩慢地走動。
闌夢暫時抽開手,又有裴君在這兒,心裡安定些許,便去外頭專心安排生產事宜。
裴君力氣大,一隻手便能撐住四公主,還主動說話分她的心。
“侍衛拿著我的腰牌出去的,阿酒和穩婆很快便會到,不必急。”
“女子生產皆要疼上許久,稍後公主吃些東西,或者你有什麼想吃的,也教廚房去準備。”
“一個侍女,不值當公主生氣……”
她想到哪兒便說到哪兒,唯一算是目的的,便是將公主發動引到月露身上,讓人以為公主是被月露氣得早產。
而阿酒和穩婆來的極快,兩個侍衛騎馬出去接人回來,穩婆一到,裴君便不能再留在公主屋內。
阿酒要進去,那穩婆瞧見她梳著未婚女子的發髻,還勸她不要進,得知她是大夫,這才不再說什麼。
這穩婆,是裴君一早就進宮求的,但是對外四公主的肚子還未足月,不能將穩婆請到府裡,否則就是明擺著讓人懷疑公主的肚子有問題。
裴君知道,她這樣經驗老到的,可能看到肚子便不會相信是早產,便眼神示意阿酒。
阿酒點頭,請她放心。
屋內,那穩婆上手一摸四公主的肚子,麵上果然有些懷疑,慌亂地看向屋內另外兩人。
阿酒蹲在床邊給四公主把脈,一口咬定:“公主七月早產,將軍希望母子平安,您可要上心些……”
穩婆一激靈,連忙不再多想,低頭去看四公主開了幾指,嘴上勸說:“公主,您省些力氣生產,忍一忍。”
四公主便是聽到了她們的對話,也分不出精神去想,隻緊緊咬住帕子,聽穩婆的話省力氣生產。
屋外,裴君穩坐在椅子上,又認真地囑咐闌夢:“公主因為侍女爬床氣得早產,待到公主順利生產,再好好懲治那侍女,知道嗎?”
闌夢聽懂了她的暗示,咬牙切齒道:“都怪那沒心肝的月露,公主這樣仁慈的主子,她還不知感恩,定要好好懲治她!”
來回送熱水送吃食的侍女婆子聽到兩人的對話,走出去一宣揚,很快,整個公主府的人都知道了,四公主是因為月露爬床動了胎氣,這才早產。
一時間府裡都在暗罵月露“不要臉”,畢竟若是四公主有個萬一,他們這些底下人都落不著好。
眾人由心底期盼公主安然無恙地生產。
裴君在外頭坐了許久,一直到晨光熹微,四公主還未順利生產。
這時,老太太也不能再瞞,她便教人等老太太起來就告訴她公主生產的消息。
約莫寅時末,老郭氏醒過來,一聽說四公主竟然早產,連忙穿好衣服,都顧不上戴首飾,挽上個規整的發髻便急匆匆地趕到四公主府。
她急的不行,一見到裴君便埋怨:“您怎地不早些告知我,我也好來坐鎮,你一個郎君哪懂女子生產那些事兒。”
裴君見她還想進產房,忙扯住老太太,“您可消停些,裡頭有穩婆呢,哪用您親自進去。”
老郭氏不服氣,“有個長輩在場,產婦心裡也安穩,當初劉氏生你,你外祖母還親自接生呢,這才順暢地生下你。”
要是沒有外祖母接生,也沒有她的女扮男裝……
裴君無奈地搖頭,仍攔著她,“阿酒也在呢,她是大夫,難道不比您進去更讓人安心嗎?”
老郭氏一聽,果然不再往裡走,隻是又有旁的埋怨,“阿酒還是個姑娘呢,哪能進產房,再驚到她。”
裴君全都聽著,一句都不反駁,但就是不讓她進去。
一刻鐘後,裴嬋也趕過來,她讓裴府的廚房準備了早膳,“我想著公主府定然忙亂,嫂子又不知何時生產,祖母和阿兄得吃早膳。”
裴君誇她,“還是你細心,你去安排人端過來吧,彆在這兒守著了。”
裴嬋看向產房,聽著裡頭聲嘶力竭地叫聲,確實有些怕,便暫時離開了。
趕巧,她剛走出主院,四公主的喊聲便停了,然後隱約聽到裡頭喊道:“生了!生了!”
老郭氏連忙走向產房,緊張地向裡張望,“生了嗎?是兒子嗎?”
裴君未動,聽到老太太第一句問是不是兒子,心下一歎。
產房的門打開,阿酒率先走出來,沒抱孩子,平靜地對老太太道:“祖母,公主順利生產,是個男孩兒,外頭露重,便沒抱出來,稍後清理完,您再進去看。”
老郭氏一聽是男孩兒,喜形於色,“不急不急……誒呦!我們二房有後了!感謝列祖列宗,”
阿酒看向裴君,隨後沉默地回到產房。
裴君穩坐如山,隻安靜地看著老太太高興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