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裡的藥房就是阿酒的專屬之所,阿酒除了給裴君換藥,其他時間都待在藥房裡,拿著明帝賞賜的名貴藥材如獲至寶,親自製藥。
她這段時間一直都在研究如何在不傷身的情況下斷掉月事,跟各使團的大夫交流,得到了啟發,原本已經試驗過,打算給裴君用了,沒想到會有刺殺事件。
阿酒想起來便要生氣,克製著,說道:“近來將軍得多補補氣血,您少動彈,免得好不容易要結痂的傷口又裂開流血。”
裴嬋立即告狀,“方才阿兄還大笑,阿酒姐姐瞧一瞧,可有滲血。”
阿酒不滿地看向裴君,皺眉,“將軍……”
裴君認輸,讓裴嬋先回去,留阿酒為她查看傷口。
裴嬋出去,兩人說話就直接許多,阿酒直接說:“您恐怕要來月事,此時不養好傷口,待到疼上加疼的時候,您才難受呢。”
裴君任阿酒掀開她的衣服,平和道:“趕巧了,有受傷遮掩,一身血腥味兒也不怕人多想。”
她總是這樣,從來不會沉溺在無力和困境之中,隻要在這兒,哪怕是虛弱地躺在病榻上,也會讓人滿心安定。
……
滿月宴。
裴君終於得了阿酒的準許,可以短暫地露麵,在臥房外走一走。
她養傷這段時間,清減許多,原來的衣服都要重新改小,滿月宴上要穿的新衣服,穿在身上,腰身比從前又細了。
裴君不是尋常女子那般柔弱嬌軟的體態,她跟大鄴尋常男子差不多高,骨架略大,所以常年習武、充滿力量的肌肉裹在身上,從不會讓人懷疑身份。
頂多就是不像武將,更像個高門大戶出身的公子哥兒,或者書香之家的讀書人。
現在更像了。
而且她被侍女看著,走得極慢,撐著油紙傘遠遠走進來,賓客們都產生了錯覺,她那雙手不拿刀的時候,能騙過世人。
“將軍。”
公主府上前伺候的侍從聲音極輕,生怕驚擾了她。
裴君將油紙傘隨手遞給侍從,緩步走向今日的賓客們,“諸位請見諒,裴君來遲了。”
眾人回神,自然不會計較,或熱情或平和地與她攀談,大多都要問一句,她的身體如何。
裴君對自個兒的傷情一筆帶過,視線掃過燕王秦珣、吏部尚書謝策等人,又越過信國公父子,最後落在謝漣身上,嘴角泛起笑意。
但兩人視線相對,她隻是微微頷首示意,並未靠近說話。
洗三宴沒能出現在世人麵前的“裴將軍的兒子”,滿月宴一定要抱出來教眾人瞧瞧。
先是女眷們所在的後院,後是前院。
一個月的時間,足夠黑紅的瘦猴子長成白胖的可愛娃娃,奶娘抱著繈褓中的孩子一出現,各家夫人們便紛紛讚歎“好相貌”。
長得好看的人似乎有相似之處,她們極力找到這孩子與裴君的相同點,然後彼此附和,煞有介事。
老郭氏十分高興,四公主麵容沉靜,越發不顯山露水。
等到奶娘將孩子抱到前院,男客們沒那麼細致的評價和對比,但也不乏稱讚。
四公主確實生了一個精致至極的孩子,隻觀這孩子的眉眼,便能瞧出日後的風華,而且他還家世無與倫比。
謝漣本不想踏入四公主府的,那會讓他感到有些窒息,要不了命,但是沉重無比。
他也不希望四公主因他難堪,可官場上的交際,容不得他喜形於色,容不得他任性妄為。
是以,謝漣遠遠地站在門邊,遠遠地看著備受矚目的孩子。
而他沒跟父親在一處,便沒瞧見謝尚書在看見孩子臉時,眼裡一瞬間閃過的驚異。
裴君看見了,她神色泰然地抱過孩子,沒有表現出任何初為人父的與有榮焉,隻是平靜地笑,溫文地笑。
這時,有人有人問道:“裴將軍,您家小郎君起名字了嗎?”
裴君笑道:“得陛下恩寵,三郎隨了皇姓,我為他起名灼元,灼炙而不傷,萬象歸元,秦灼元。”
眾賓客皆道“好”。
謝漣那卻是不可置信地看向裴君,又連忙低下頭,掩飾住所有的情緒起伏。
他不是個傻的,裴君的明知故問,這個孩子的名字,一切好像都在暗示著什麼,讓他心驚,不敢多想。
裴君為孩子起名時,便有些計較,“炫耀”完,得到反饋,便將孩子還給奶娘,還當著眾人的麵,輕聲叮囑:“快些送回去吧,早產了兩個月,養成這般不容易,莫要著涼。”
謝漣耳裡,她的每一句話似乎都有深意,心跟著沉墜入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