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想抬姬娘子進門?”
裴君驚訝之後,眼底露出幾分玩味,“公主就不怕,會損害你的利益嗎?”
她是斷然沒想到四公主的幫助,竟然能到這個地步……
而四公主完全沒想過這個問題,呆了呆,“這……我與裴將軍又非真的夫妻……”
她甚至還想,彆人覺得姬家敗落,她覺得姬朝雲沒了姬家裹挾正好,那個弟弟傷了姬朝雲的心,可以不必再管他,一群小姑娘要依賴姬朝雲,小心翼翼還來不及,也成不了什麼麻煩。
如果裴君和姬朝雲能好,她好像能夠心安理得一些,可如果兩人不能好,她似乎又在給裴君添麻煩……
裴君不是那種見色起意的人,不見得想要一個妾室,否則沒必要做她的駙馬……
四公主忽然又有些忐忑,“她這樣的品貌,還有那樣的經曆,注定無法嫁到尋常人家,否則恐怕要有無儘的麻煩,今日那鎮北侯世子就不像是會善罷甘休的。”
“我生出這樣的念頭,卻也不能替裴將軍做主,便想先問過你的意見再與姬娘子提,若是裴將軍不願意,就當我沒說過。”
裴君沒說不願意,而是興味地問:“四公主可有想過,你我雖不是真的夫妻,但隻要名義上如此,四公主和三郎就能享受我的權勢帶來的便利。如若有旁人抬進來,你們很有可能會失去這種便利。”
“畢竟在我與四公主的這段關係中,我才是占主導的人,如果我是四公主,絕不會有這樣的想法,隻會趁機謀劃,確保突發意外時保全更多的利益。”
公主不參政,雖然貴,卻沒有權勢。
當初三公主和離,並不是簡單的兩家之事,背後還有角力,和離成功隻能說是一方角力勝利,並非單純因為她是公主。
四公主和裴君的關係,是明帝欣賞裴君,想要重用裴君,也是裴君想要表忠心,願意接受明帝的重用。
而當君臣之間的關係已經緊密的不再需要聯姻來維持,裴君如果想要甩脫駙馬的身份,稍加運作便可以做到,但四公主想要在她沒有重大過錯的時候擺脫她,卻幾乎沒有可能。
所以當裴君聽到四公主這樣提議,實在覺得她天真太過,渾身都冒著傻氣。
四公主不這般認為,與她分辯道:“我若靠裴將軍牟利,便要日夜擔心裴將軍離開的失利,與其如此,早早認清楚才更合適,免得失了得失心。”
“所以,公主是打算做個純良的好人了?”裴君唇角彎起一抹戲謔的弧度,“沒想到四公主還是一尊菩薩。”
四公主越發冷靜清醒,“我隻是儘人事,在無傷大雅的時候,寧願純良一些。”
裴君不置可否,隻笑道:“裴某無所謂,公主若是不在意,大可與姬娘子提,不過不是抬進裴府,是抬進公主府。”
四公主默然,“裴將軍真的不動心嗎?姬娘子那樣的天香國色,抬進來做擺設?”
“左右已經有了一樽擺設,再多一個齊名的,又何妨?”裴君起身,打算告辭,臨走前道,“既然是公主的提議,便由公主跟姬娘子說清楚,莫要生了誤會。”
她說完,抬腳便走,似是真的完全不在意。
四公主事後考慮過,是否要放棄這個想法,可她用不算愚笨的腦袋想想,裴將軍沒有直接拒絕,本身就帶著些奇異。
而且這隻是一個提議,四公主又不是要強取豪奪,姬朝雲很可能也不會願意放下驕傲去做妾,如果她願意接受這個“善意”,可以就此再做打算。
遂,四公主最後還是決定試探一下姬朝雲的態度,成不成都沒關係,她儘人事,倒也無所謂結果。
姬朝雲和四公主是完全不同的人,她謀定而後動,極有心計且果斷,向來不會腦子一熱不顧一切地衝動行事。
四公主的提議對她來說可謂是神來一筆,初聽到的時候,驚訝極了,完全不知道作何反應。
然後她回過神,反問:“公主此意,裴將軍如何說?”
“裴將軍願意給你些照拂,到時你就住在公主府,名義上是妾室,實際上是做三郎的啟蒙先生,過幾年待姬家的風頭過去,你想要出府,我便會為你安排,左右對我來說也不是難事。”
“你若覺得妾室的名頭辱沒你,隻是入府做教養先生也可,先教導裴將軍的妹妹七娘,過兩年教導三郎。隻是這樣的話,恐怕不能一勞永逸,名聲依舊有礙。”
“四公主為何如此照拂我?”姬朝雲眸光一暗,喑啞地問,“難不成是可憐我?”
四公主垂眸,淡淡道:“物傷其類罷了,何來可憐。”
姬朝雲一臉無法理解的神情,“四公主可走不到朝雲這一日。”
“誰知道呢。”交淺言深不必,四公主直接地問,“你考慮清楚回複我便是,不用勉強。”
四公主的意思,是給她考慮的時間,姬朝雲沒要,當場便回複她:“我答應了,妾而已。”
明明是四公主提議,但姬朝雲真的答應,四公主又有些不是滋味兒,縱然才名勝過世間無數,竟然還要委曲求全,隻因為是女子……
姬朝雲沒有她這些矯情勁兒,“輕易”地答應下來,回去便安排起來。
“什麼?!你趕我們走?憑什麼!”
姬朝暉慌張又著惱,憤怒地瞪視親姐姐,“娘剛死,爹還在牢裡,你就不顧手足之情,你還有沒有良心?”
姬家其他年紀小的都不敢吱聲,害怕地看著姬朝暉發火。
先前和離的姬家女,輩分上是他們姑姑,開口想要勸說,“朝雲……”
姬朝雲抬眼,極冷淡的眼神,一下子便阻了她們後麵的話。姬朝雲這才轉向親弟弟,語氣淡漠地問:“讓他們回鄉,就是沒良心,如何算有良心?賣身養你嗎?你有良心,會直接帶著一群外男到家裡來?”
這事兒,其他姬家女也很是不滿,隻是她們心裡認為沒有男丁頂門立戶要被人欺負,所以便忍下了。
此時姬朝雲再次提起,她們心裡有氣,便都沉默不言。
姬朝暉性子再是隨了姬家男人的自私,也才十三歲,見她們都不替他說話,心裡慌起來,“咱們姬家如今哪能得罪鎮北侯府,他們逼著我,我能有什麼辦法?我現在是姬家最長的男丁,我也得顧全大局,為其他姑姑、姊妹考慮吧?”
他這話說得冠冕堂皇,姬家幾位姑姑還真的有些動容了似的,神情緩和下來。
姬朝雲冷眼瞧著,一針見血地問:“今日你顧全大局,犧牲我,他日是否還會顧全大局,犧牲其他姬家女?”
姬朝暉語塞,片刻後立即否認:“怎麼會,阿姐,我隻是一時糊塗,已經知道錯了,你彆趕我走。”
他也有些心眼,知道如今全靠姑姑們的嫁妝過活,而她們擔心的又是什麼事兒,於是緊緊抓住這點遊說:“姑姑們被休棄,若是沒有男丁,不知要如何受欺淩,我若走了,姑姑們怎麼辦?妹妹們也都年幼……”
姬家一位姑姑出聲,勸姬朝雲:“朝雲,莫要鬨了,朝暉還小,一時想差了,怎麼能趕他走?”
她一開口,又有另外一位姑姑開始勸說,顯然也不想姬朝暉離開,而且話裡壞外,還暗示著,這宅子是她們的嫁妝,姬朝雲沒有權力趕人。
姬朝雲一一看過去,從姑姑們到妹妹們,目光平靜無波。
方才說話的兩位姬家姑姑對上她視線的人,不自覺地避開,而後又有些不愉,端起長輩的架子道:“既然要回鄉,一起回去便是,怎能分開?”
姬朝雲問:“我的親弟弟引狼入室,我走得了嗎?”
“這……”
姬朝雲並不想與他門浪費口舌,直言:“我對你們已經仁至義儘,今日便開門見山,誰願意讓姬朝暉他們幾個男丁照顧,自去便是,我姬朝雲要另立門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