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第125章(2 / 2)

女將 張佳音 13848 字 4個月前

“通敵賣國,這就是下場。”

裴君沒有打第二鞭,隻冷漠地看著他們,嚴厲道:“生在大鄴,留著漢人的血,受大鄴庇護,無論如何爭權奪利,不忠於國,都該死。”

幾人皆是一凜,神情嚴肅,“將軍說的是,我等謹記於心。”

裴君嚴苛地掃過他們每一個人,隨後掂了掂鞭子,問:“還想繼續看嗎?想繼續看,就去打盆水。”

幾人一聽打水,想到她方才說水的用處,連忙表示不想再看了,提出要走,但她沒說同意走,他們又不敢動。

裴君下巴衝門一揚,嗤道:“還不滾蛋!”

這時候魯陽也不記得自個兒前日斬釘截鐵說的話了,跟其他人一起匆匆逃離刑房。

他們出去後,郭響才帶著人守在刑房外,以防不相乾的人靠近。

而裴君看著幾人離開的方向,忽然輕笑道:“史郎中瞧他們,應是還嫩吧?”

她說完,沒有回應,才想起來似的,“忘了史郎中不能說話。”

裴君甩手扔掉鞭子,複又抽出匕首,舉至史越山臉側。

史越山許是以為她要劃他的臉,緊緊咬住繩子,微微向另一側躲避。

裴君又是一聲輕笑,刃口在繩子上輕輕一挑,繩子斷開。

史越山仿佛在對峙之中又輸了一籌,臉色難看地吐掉口中繩子。

裴君退後,坐回到椅子上,笑盈盈地繼續剛才的話題,“寒門極難出貴子,史郎中也是經過艱難的科舉,才走到今日的地步,應是極清楚的吧?”

史越山正義凜然道:“下官寒窗苦讀十餘年,俯仰無愧於天地,裴將軍私自□□,處以私刑,下官不服。”

裴君無視他的話,仍然說自己的,“我其實並不因自己寒門出身便嫉恨世家和勳貴,我隻是不喜有些人享富貴,驕奢淫逸,還魚肉鄉裡。”

“我大鄴,太子殿下勤勉寬和,燕王殿下有勇有謀、知人善任,朝堂中亦有謝寺卿這般矯矯不群的年輕官員,還有適才這幾個年輕人,本性還算不錯,隻要多加調|教,日後都是大鄴的中流砥柱。”

“你們突厥是如何教養年輕一輩兒的?弱肉強食?還是隻會覬覦、掠奪彆人東西的強盜?”

史越山漲紅臉,頸側青筋凸起,受到侮辱一樣氣憤不已,“下官不知裴將軍在說什麼!”

“隨你如何辯解,本將抓你也不是為了審問你。”裴君坐姿越發閒適,成竹於胸道,“史郎中天和十一年中進士,天和九年便進京,太過久遠的事已不可考,不過你跟姬家的接觸似乎從跟貴夫人成親便借由李家開始了,你嶽家和夫人知道你是突厥人嗎?”

史越山一臉正氣,“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裴君托著下巴,思索道:“李家不過是一小世家,寧可錯殺,不可放過,應該將他們和你一家全都抓起來審問才是……”

史越山如同被掐住脖子一般,良久才重新呼吸,質問:“裴將軍如此濫用職權,就不怕遭報應嗎?”

裴君頷首,坦然道:“我殺突厥兵無數,在突厥人心裡,是該遭報應,但我對大鄴百姓,俯仰無愧。”

兩人好似一直驢唇不對馬嘴的說著,史越山深呼吸,閉上嘴,不想再說話。

裴君問他:“史郎中是不是以為我在引你的話,其實沒有證據?”

史越山不言不語,甚至乾脆撇開臉。

“從新豐縣兩進兩出,我就懷疑你。說來姬家會倒,你居功至偉。”裴君瞧他即便臉沒有轉過來,耳朵卻動了一下,說道,“有所懷疑,自然要查探,我很小心,史郎中應是沒發現你藏起來那本賬本被人動過吧?”

“而我是如何確認你突厥人身份的呢?”

史越山呼吸一滯,身體微微緊繃。

裴君沒放過他這一絲神色變化,娓娓道來,“去年戰勝歸京,奉車都尉被殺一案,謝寺卿發現了一個圖騰,他博聞強識,懷疑與外族有關,便來請教我……”

史越山不知是疼得,還是緊張,沒有血色的嘴唇輕輕顫抖。

裴君抬起手,兩根手指點了點鎖骨的位置,“我說過,我殺過很多突厥兵,死於我刀下的突厥大將也有那麼幾個,羅喀便是其中之一。”

“那個圖騰,史郎中同樣的位置,有個一模一樣的……”

剩下的,兩人都知道,無需多說。

史越山變了臉色,再不複先前的剛直,眼神陰狠仇恨地看向裴君,“你兩次都沒死,不會一直這麼命大。”

裴君嗤笑,“你能進京,還入了工部,我可是助了一臂之力,史郎中怎麼能不知感恩呢?”

史越山臉色一變,眼神顫動,心緒起伏。

“先前我的人截到信鴿,得知你們要有所動作,我沒能防備得當,是我裴君蠢。”裴君笑意全無,銳利道,“我原本不想打草驚蛇,可我不能容忍你們動我的人。”

“我什麼都不想從你口中知道,我就想你親眼看著,我是如何回敬的。”

“來人!”

郭響在外頭應了一聲,不多時,有金吾衛壓著人陸陸續續走進走出,全都是私底下跟史越山有勾連的,或者是他聯絡的突厥暗探。

每進一個人,史越山的神情便蒼白一分,及至最後一個人被推出去,他的眼神已經有些頹然。

裴君的打擊還沒完,“這些人都不是金吾衛抓的,是我讓人扣下你之後,陛下命親衛出動,在整個京師轄內迅速抓捕的,甚至沒有驚動百姓。”

“你們難道不奇怪嗎?為何安插在京中的一個重要探子忽然斃命,以前應該也有過這樣的事情吧?”

裴君感歎:“我們這位陛下啊,可真是屢屢教人意外……”

史越山想得更多,當年突厥進攻大鄴,本以為萬無一失,定能裡應外合,直搗黃龍,一舉滅了大鄴。

但突厥攻下數州之後,大鄴忽然出了一個裴君,扭轉戰局,燕王任帥,又把控邊軍,京城裡應的暗探根本起不了作用,隻得隱匿起來。

若照裴君所說,難道他們其實忽略了……明帝?!

當時太子和大皇子皆年輕氣盛,京城派係之爭尤盛,可每次哪一派張揚起來,沒多久就會出事,他們還以為是他們攪亂了大鄴都城……

難道……難道都在明帝的計算之中?!

裴君看著他神情變幻,露出一個嘲諷的笑。

胡思亂想去吧,想得越多就越痛苦,也對大鄴更有利。

裴君起身,“大鄴和突厥,必定還有一戰,我裴君死,要麼馬革裹屍,要麼壽終正寢,絕無其他。”

“而隻要我活著,大鄴就不會輸,突厥隻會讓我功勳卓著!”

她說完,扔下史越山,轉身就走。

裴君出了地牢,見宋乾魯陽他們還等在地牢外,便問道:“那些人都送回去了?”

羅康裕點頭,答道:“龍武軍送過來,末將讓人以金吾衛地牢未建好,大張旗鼓送走了。”

裴君眼中銳意一閃而過,轉頭吩咐郭響:“稍後再打幾鞭子,我帶來的藥,攙在水裡,澆在他傷口上。”

郭響聽令,“是,屬下這就去辦。”

宋乾好奇,小聲問:“將軍,是什麼藥啊?”

裴君抬腳回前頭,隨口道:“阿酒配得,能讓他生不如死。”

宋乾又問如何生不如死。

裴君道:“我又不是先生,專為你解惑,年紀輕輕,多聽多看多思,少問。”

宋乾咕噥:“您也才比我們大幾歲……”

裴君聽見,瞥他一眼,道:“我上戰場的時候,你還連小楷都寫不好。”

“誰說的?區區小楷……”宋乾辯解,“我三歲識千字,八歲便能七步成詩……”

羅康裕扯他,提醒:“過了,且收一收,你幼時安平侯不忍你讀書練字辛苦,你自個兒字醜成什麼樣兒,不知道嗎?”

魯陽“嗤”了一聲,婁至和蔡齊偷笑。

宋乾:“……”好生氣。

裴君搖搖頭,先走一步。

兩日後,金吾衛照常輪值。

當晚金吾衛衙門和平常一樣,文吏下值後,隻剩下二十來個值守的金吾衛以及特意調到今日的宋乾和魯陽。

入夜,京城宵禁,衙門中的一眾金吾衛都回到值守的屋內躺下休息,四下寂靜。

深夜時,有一行人悄悄從金吾衛衙門後院的高牆翻進來,小心翼翼地摸近地牢。

地牢旁邊有一間屋子,便是地牢的班房,地牢守衛便待在裡麵。

打頭的黑衣人捅破窗戶,吹了迷煙進去,待四個守衛趴倒在桌上昏睡,衝身後的同夥一勾手,隨後推門進入班房,悄悄取走地牢的鑰匙。

門邊未進入的一個黑衣人作出一個抹脖子的凶狠手勢,示意他乾脆殺掉二人。

身後,黑衣人頭目搖頭,低聲道:“不要節外生枝。”

於是一行人便迅速分散,有人望風,有人進入地牢救人。

他們已經提前摸清楚地牢的情況,照樣迷暈地牢裡的犯人之後,便直奔囚禁史越山的刑房。

狼狽不堪的史越山聽到開門的動靜,神情並不意外,順從地跟著離開。

他們順暢地翻出了金吾衛衙門,然後躲進坊內一個民宅,就如同他們預期的那般,將人從金吾衛救出不難,難的是明日如何躲避開重重守衛離京。

一群人謹慎地計劃著,卻不知道他們剛離開金吾衛衙門,班房裡的四個守衛便爬起來,對視一眼,拿出新的鎖,鎖上地牢,然後前往前衙。

魯陽和宋乾正在屋裡踱步,一見他們過來,馬上追問:“走了嗎?”

守衛點頭,將鑰匙交給宋乾,地牢的鑰匙從來不放在守衛手裡,需要進出,都得經過校尉,今日是為了放人,特地放在班房的。

“明日武侯鋪那邊兒當沒看見,守城門的監門衛再為他們大開方便之門,這事兒便成了。”宋乾收好鑰匙,活動著筋骨,放鬆地坐下,喟歎,“比抓賊都緊張,可惜本世子沒能親眼瞧見。”

隔日,史越山一行人喬裝成行商,早早帶著貨物出坊,然後毫不猶豫地直奔城門,拿著提前準備好的臨時腰牌,頭也不回地離開京城北行。

而在他們離開後,守城門的監門衛中立即有一人離開城門,走向城門不遠處的餛飩攤兒,低聲回稟:“裴將軍,人已經放出去了。”

一身書生打扮的裴君頷首,放下筷子,抽出帕子,擦了擦嘴,而後放下銅板,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