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處宅子,大宅子落在裴嬋名下,離羅康裕的宅子更近,屆時她們祖孫先住著;小宅子就在大宅子對街,也是極近,暫時打算給阿酒做藥房,隨她折騰。
三人背著裴嬋悄悄去新宅,老郭氏和阿酒因為各自的原因,收拾新宅時皆十分歡喜,回裴府後也沒有落下笑。
裴嬋是個敏感的性子,察覺到之後還有些酸澀,以為她們根本沒有不舍得。
她情緒低落,眾人很快便發現了,紛紛解釋勸說,最後倒弄得裴嬋又羞愧起來。
裴君知道後,一笑置之,但妹妹即將出嫁,有些難言的情緒,隻有她自個兒體味了。
就這般,終於到了六月初三,裴嬋和羅康裕大婚之日,晉州的裴家也來了一些族人賀喜。
一大早從裴嬋開始梳妝,老郭氏便眼眶通紅,隻強忍著淚,不想給喜事添上晦氣。
待到吉時到,羅康裕前來迎親,裴嬋就舉起團扇的一瞬,老郭氏再忍不住,一個人背過身,默默流淚。
而新郎接新婦離府前,需得拜彆新婦雙親,裴府沒有雙親,便由老郭氏和裴君坐在上首。
裴君教人為祖母整理儀容,親自扶了祖母坐到上首,看著兩人跪在麵前,叩首拜離。
一對新人轉身時,老郭氏忍不住,不想失儀,便疾步走到偏廳去抹淚。
阿酒緊跟著過去,臨走前還給了裴君一個“放心”的眼神。
裴君送妹妹出門,從扇側窺見她的依依不舍,隻能走到婚車旁,在馬車窗邊柔聲安撫:“隻這三日,待祖母與我搬去你們鄰處,咱們一家人還是隨時能相見。”
馬車裡,裴嬋哽咽地應聲:“阿兄,嬋兒知道了。”
不能耽誤吉時,裴君便退開來,讓羅康裕帶著迎親隊列離去。
她站在原地,一直看著迎親隊列消失,方才回府招待賓客。
老郭氏從來沒跟裴嬋分開過,即便知道她嫁的不遠,心裡始終也是空落落的難過,沒有心力與人應酬。
索性她年邁,又有四公主出麵代為招待女眷,也沒人覺得招待不周。
晚間,賓客全都退了,府裡下人都在打掃殘局,喜氣儘散,缺了人的府邸甚至有幾分寂寥。
老郭氏鬱鬱,裴君便一直陪著她,祖孫兩個一起聊裴嬋,從幼時到成年,老太太點滴不忘,記憶出奇的好。
等到老太太疲累的睡下,裴君方才離了後院,攀上房頂,坐著出神。
阿酒提著兩壺酒小心翼翼地爬上來,走到她身邊,遞給裴君一壺,道:“將軍,今日不拘著您,喝一壺?”
裴君接過來,晃了晃酒壺,道:“這點酒,恐怕醉不了人。”
“將軍,飲酒傷身……”
裴君仰頭喝了一大口,“若連酒都不能儘興,實在無趣。”
阿酒就知道她如此,無奈道:“都給您準備了,就在下頭,我一隻手拿不上來……”
裴君聞言,霎時眉目舒展,“還是阿酒懂我。”
阿酒拔下瓶塞,抿了一小口,輕歎:“幼時姐妹們聚在一起,偶爾會說起對婚禮和未來的夫君的想象,我那時年紀小,貪吃貪玩,從沒想過婚事,也沒料想到如今的光景。”
裴君淡淡道:“你若是想成婚,並非不能。”
“是,不是不能,隻是我不想了……”阿酒又飲了一大口,“我有將軍,有阿姐,能行醫,再滿足不過,彆無所求了。”
阿酒側頭,問道:“將軍呢?”
“我啊……”
裴君躺下,望著唯有星辰不見月的夜空,想起上一次坐在這兒時的心情,淡淡地笑:“我已經安排好嬋兒的後半生,隻需要讓祖母安享天年,便沒有什麼需要顧忌的了……”
人生不過區區幾十年,她裴君得畫下深刻的一筆,才不枉走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