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阿酒拿著藥杵,一下一下地舂搗藥材,她要為裴君做一個安神的香包,也為魯肇做一個。
她還要多做一些藥丸,下次京中送軍需去北境時,請人幫忙捎去北境給魯肇。
也不知道北境的戰事如何了,魯肇……
“嘶——”
阿酒手指一疼,扔掉藥杵,右手握著左手抬起來一看,食指側竟然擦出一條血痕。
她低頭去看搗藥罐和藥杵,幸好隻是破皮,沒有滴血,否則便要壞了這些藥粉。
傷口很輕,阿酒並未在意,洗乾淨這根藥杵,又去換了一根乾淨的藥杵,繼續搗藥。
第二日,她又拿了針線,親手縫製荷包。
魯肇的那隻荷包,阿酒在荷包外繡了魯肇的名字,在內裡悄悄繡上她的真名,還打算放一張她從廟裡求來的平安符。
她繡最後一針時,眼睛看著桌上的平安符,不自覺地想到魯肇,一時失神,針便戳到了指尖。
“嘶——”
這一下戳得有些狠,阿酒指尖上直接冒出一小顆血珠,她一動,不小心蹭在了荷包上。
自兩國又開始打仗,她這時不時就要分神,尤其是這兩日,沒少出些小差錯。
好好的荷包蹭上了血,還恰巧蹭在剛繡好的名字上,實在不吉利,阿酒便又重新裁布,準備再縫製一隻新的。
京中受“大鄴兵強馬壯,勝率極高”的自信心所致,即便仍牽掛著戰事,有人告訴他們“安全”,大多數百姓便不受戰爭影響,照舊過為了生存而奔波的日子。
貴族們依舊過著對他們來說尋常的奢靡享樂生活,今日這家賞花宴,明日那家秋日宴,名目眾多,一宴接著一宴。
而戰事隻是貴族們的談姿,他們端著酒樽,笑飲金波玉液,說起兩軍交戰,高談論闊,紙上談兵。
他們不懂邊關苦寒,不知道將士們趕赴戰場那一刻,心中皆抱著有去無回的死誌,說起將士們時,語氣極隨意,輕描淡寫地仿佛與他們無關一般。
信國公府的世子魯肇上了戰場,還有些彆家的子孫也在戰場上拚殺,他們這些家心係家裡的兒郎,完全沒有心思參加那些酒宴。
隻有親人才惦念著戰場上的親人,是否活著,是否能吃飽穿暖,是否想家……
但除了親人之外,也有一些憂國憂民的人,長夜孤眠,忽然驚夢,念及戰場上浴血奮戰的將士們和飽受戰爭苦難的邊關百姓們,再無法入睡。
明帝、燕王如此,裴君亦然。
裴君在禦史台監獄裡,每日清晨的第一件事,入夜前的最後一件事,都是詢問守衛,是否有捷報傳來。
可興許是北境戰事焦灼,甚少有消息頻繁地傳至京城,她暫時無可做的,便整日整日的打拳練武,時刻保持著自身的狀態。
除非身體不允許,十來年的時間,裴君日日都如此,從未有一日懈怠。
有旁人知曉她日複一日的如此,也曾問過是否值得,但裴君堅定如初,沒有一刻懷疑過自己。
裴君身為一個曾經統帥大軍的主將,即便心知燕王殿下所說的“有勝有負”才合乎常理,依舊希望大鄴能夠打贏每一場仗,隻有捷報入京。
即便那樣,她想要出去會比打了敗仗更艱難一些,她仍然在心中祈願,大鄴戰勝。
可惜,事與願違……
彼時京中盛宴正酣,一人一騎,從北境而來的噩耗傳至京中,驚破了眾人的心神,摔碎了酒杯。
慘敗的悲訊傳遍千家萬戶,也送到了裴君的耳中。
“什麼叫‘魯肇戰死’,‘郝得誌失蹤’……?”
“‘八萬將士覆滅、突厥攻下豐州城’,又是什麼意思?”
裴君不敢相信她耳朵聽到的內容,這怎麼可能呢?即便大鄴兵士和突厥軍單兵實力有差距,可怎麼能慘敗至此?
然而告知她戰報的守衛知道的也不多,隻簡單地說明:“據說是因為鎮北侯用兵失策,致使大軍損失慘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