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紙,廢紙,無用的草稿紙,一些看不懂的圖文……
努力無視了漂浮在罐中的少年戲謔的話語,夏油傑頗為煩躁地在資料的海洋裡撲騰,又把一堆沒用的嘩啦一下廢紙扔到一邊,他在心中不斷腹誹。
嘖,這辦公室簡直就是資料和廢紙的海洋,大量無用的草稿紙和廢棄醫學資料,偏偏裡麵還時不時冒出來幾張有用的,讓他心生煩躁,又不得不耐著性子以免把真正有用的資料放過。
“啊——真是的,那家夥在乾嘛,這裡這麼多東西都不知道收一收,真是的。”
埋頭在試驗台下麵的櫃子中,夏油傑氣喘籲籲地挽起袖子,從裡麵又翻出來一堆落灰的文件袋,累到不顧形象地坐在地上,麵對著堆積如山的文件袋和文件夾發呆,臉色黑到和劉海融為一體。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說,你真是很有趣的人誒!”
就算身體被困在營養罐裡,少年看好戲的聲音卻無拘無束地傳了出來,像一隻歡快的小鳥,在夏油傑的底線上肆無忌憚地放聲歡笑。
看熱鬨不嫌事大。
看著夏油傑的臉色又黑了一度,簡直比掛在牆角的蜘蛛還要陰森森,換個小孩來沒準直接被嚇哭。
少年見逗弄過了頭,很識趣地見好就收。
“好了好了,不就是開個玩笑嘛,至於生氣嗎……”
“不要這麼嚴肅,在這個地方,學不會開朗一點麵對可能到來的一切的話,可是堅持不了多久的哦~”
為了緩和氣氛似的,少年語氣歡快地建議道:“看你這樣也不是自願加入計劃的,是不是意識到不妙啦?沒關係,要不然你狠下心求求我,或者是殺了我,我就告訴你從這裡逃離的方法哦~”
夏油傑皺了皺眉:“我不需要。”
再次重申,這裡隻是一個虛擬的世界,沒有出路可言,逃出這個栩栩如生的幻境大門,等待他的就是下一個幻境也說不定。
再說了,就是有,也不是幻境中一個普普通通的少年可以發現並指出的。
但是少年本身的自毀傾向好像很嚴重,一直在慫恿他動手殺了他。
夏油傑埋頭在文件的海洋中,時不時浮上來喘口氣,走神間開始擔心少年的精神情況。
也是,日複一日生活在這樣被監視,被關押,被當做一件物品毫無尊嚴地使用,換做是他被這樣對待,就算不會尋求自殺,也起碼會和實驗室魚死網破。
這麼說,少年的心態保存得還算好,沒有讓他在進來的時候看到一個陰沉麻木的標準試驗品形象。
“誒~彆這麼早下結論嘛,總有一天你會發現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無功的啦。”
“命運就像一張大網,每個分岔路口都看似存在著不同的選擇,你也許會兢兢業業如履薄冰,可當你明白一切回頭看時,你會發現,你從來都是在這張逃不出去的大網上麵繞圈圈”
“哈哈,就像現在的你憐憫弱者,同情被保護者……可是誰又能保證您能逃出既定的命運,不會在某一天對你所付出的感情覺得不值,對曾經奮不顧身保護的目標舉起屠刀呢?”
少年像是看不到他的忍耐似的,發表了一通看似很有道理的長篇大論。
夏油傑一隻手握著資料,眼睛飛快地從上麵掃過,剔除掉弄不明白的專業數據和名次,歸納剩下的話語,試圖在心中還原實驗的本貌。
就是耳朵邊上少年的喋喋不休讓他有點煩躁。
他從來沒見過這樣能說,大道理一套一套,就像大西洋的深沉海水一樣看不見儘頭的人!
忍著魔音灌耳,夏油傑表示有理由懷疑上一個實驗員被煩的受不了,才想用實驗折磨他,好叫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
因為他現在也隻想把手裡的紙揉成一團,塞到那張隻會叭叭叭的小嘴裡!
夏油傑揉了揉酸脹的眉心:“……我想,都淪落到這種地步了,你是不是應該安靜點,好好休息恢複體力。”而不是在這裡折磨他本就脆弱的理智。
少年笑嘻嘻地說:“休息?我才不呢,生前為何久睡,死後必定長眠嘛。”
“我還年輕,趁現在還沒有發生讓我不開心的事情,要多多享受眼前才是正道!”
為什麼營養液都堵不上他的嘴?
坐在地上的夏油傑身邊已經碼放了厚厚一摞資料,差不多有一尺高——
全都是他剛剛篩選過的材料,寫了一點似是而非的東西,有點令人在意。
營養液……?
他聳然一驚,回頭看向自己身後矗立的綠色液體罐,就好像裡麵裝的不是一個纖細柔弱的少年,而是伺機想從電視裡麵爬出來的,披頭散發欲擇人而噬的貞子。
“嗯?怎麼了?怎麼一副見鬼的樣子?”
由於過長的黑色長發遮擋,飄浮在淡綠色溶液中的少年麵目依舊模糊不清,那些凶惡的機械管道依舊如此殘忍地深入了少年的皮膚。
就像血淋淋劊子手垂落的屠刀一樣,柔弱和堅硬,機械和肉i體,兩者格格不入,又被外力強硬地扭合,在機械中盛放的血肉之花。
耀眼的白,鮮豔欲滴的紅,潑墨深沉的黑……多麼慘烈又震撼的一幅景象。
少年清朗的嗓音問著帶著不解:“我有哪裡不對嗎?”
夏油傑靠近玻璃罐,忍不住問:“你……怎麼發出聲音的?”
先不提人泡在水裡能不能說話,這麼近的距離,夏油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有一條透明管道,從最頂端封閉的鋼鐵蓋子裡闖出,強硬殘忍地貫穿了少年纖細的喉嚨,在白皙修長的頸部,腕部那麼粗的管道被血肉簇擁著,正隨著營養液緩慢地上下起伏。
夏油傑甚至能透過透明的管道,看見喉管裡蠕動著的粉紅色血肉!
你他媽告訴我這玩意兒怎麼開口說話?!
夏油傑瞪大眼睛掃視,深深懷疑自己不是到了幻境,而是走進了靈異片場,麵前麵對的就是偽裝成無辜小夥伴的最後關底BOSS,披著人畜無害的皮囊純善地躲在可憐的路人身邊,伺機挑選合適的時機暴露恐怖的真麵目。
無辜路人·傑:……
“哦,你說這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