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還真是驚險的一天呢,是不是,種田長官?”
屋內,種田山火頭坐在寒酸的病床上,麵對坐在房間裡唯一一把椅子上的森鷗外,嘴角抽搐。
“嗯,的確,”種田山火頭乾脆地答應下來,“要論糟糕的遭遇的話,今天一整天的遭遇都不太讓人愉快,但是今天能遇見森醫生,或許……是時來運轉的預兆?”
“哈哈哈哈。”森鷗外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笑了兩聲。
很遺憾,自己完全不是什麼做好事不留名的君子。比起做好事不留名,他更喜歡趁火打劫落井下石,提供高利貸式的雪中送炭,高居高台,笑看翻身的人們咬牙艱辛還債。
“森醫生,我總記得咱們之間的交情,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居然還能再見……感謝你派遣那兩個孩子把我救出來。”種田山火頭無比真摯地說道。
聽見沒,救我的是你身邊那兩個孩子,挾恩圖報也該有個限度,否則就讓那兩個孩子來跟我談。
種田山火頭心裡冷笑,作為異能特務科的長官,他必須以異能特務科的利益為主。比起救他本人能得到的利益,在危難關頭救異能特務科於水火之中得到的無疑更多。
嗬,交情,不過是在戰爭的時候作為隨軍醫生和普通官員一麵之緣的關係,真虧得你說得出口。
森鷗外心中唾棄他的無恥:“彆這麼說,種田長官的名聲,在下雖身處這樣偏僻的地方,卻依舊能時不時聽到您的事跡。一聽說您在本部失蹤,我立刻就讓手下的孩子們前去救援了,希望他們到得還及時。”
“及時,及時。”
種田山火頭應和兩聲,麵色勉強。
和麵前這個比鯰魚還滑不溜丟的男人說話,繞來繞去打太極,真是讓人頭疼。
……
“好,天色也不早,鄙舍簡陋,就不再留種田長官了。”
森鷗外滿足地放下手中裝滿咖啡的馬克杯,狐狸眼眯起,擺出一副送客的架勢。
就差在臉上寫“森鷗外和老狐狸不許靠近我”了。
“好,那麼……太宰君!”森鷗外笑眯眯從破椅子上站起來,朝裡屋喊了一聲。
過了一會,虛掩著的門被一隻纏滿繃帶的手推開。
重新纏了一身新繃帶,肩頭掛著一件全新外套,太宰治出現在門口,滿臉怏怏:“乾——嘛——”
“客人要走了,想必也是有些著急,我們的禮物準備好了嗎?”鼻尖敏銳嗅到一絲未乾的血腥味,森鷗外笑了,在“禮物”兩個字上下重音。
“切,給你。”太宰治翻了個白眼,鳶色眼睛裡還未平複的暗潮不停湧動,“我又不是你的手下,到底為什麼要在這裡給你當牛做馬啊?難道大名鼎鼎的森醫生,就隻會像個沒有自理能力的人一樣,瘋狂壓榨未成年嗎?”
要不是看在這裡有藥又有免費繃帶,還有某個無良醫生還答應過他的無痛自殺藥,他早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走之前還要在這個他早就看不順眼的破診所地下安上十個八個炸彈!
被抱怨“沒有自理能力”的森鷗外眼都不眨,毫不羞愧地從太宰治手裡接過薄薄的一遝紙。確認似的在手上翻了一遍,他掛著政客的微笑把東西轉手遞給種田山火頭。
“給您,希望這份不值一提的‘禮物’能為您提供些許幫助。”
種田山火頭頓了一下,伸手接過。
“嘩啦嘩啦。”
到手不消一分鐘,他就看完了這份資料。
種田山火頭額頭冒出一層冷汗。
不,與其說是資料,不如說這是一份刑訊口供更為合適。
薄薄的幾張紙,揭露了綁架事件的主謀,以及他們臨時起意綁架他的原因,他們為了籌劃綁架案做的後手。就連他們最後的壓箱底手段都像陽光下的汙漬一樣,被揭露得一乾二淨。
種田山火頭眼角一抽。
他甚至在充當封麵的那張資料的角落,看到幾個熟悉的名字,和他們的名字旁邊好像一不小心濺落的幾滴鮮紅色。
“怎麼樣,您還滿意嗎?”
更絕的是,那個陰魂不散的老狐狸還站在他身邊,笑眯眯地說這樣的風涼話。
好呀,你們港口Mafia把握不住,把這份東西交到我手上。到時候你們表露出不插手的姿態,我得絞儘腦汁調查這幾個官員,清查後還要裝作感激提供線索的你們——
小算盤敲得劈啪作響,隔著兩條街都能聽見你森鷗外敲算盤的聲音。
要論老狐狸程度,兩人不相上下。但是要論厚臉皮程度,種田山火頭覺得,就是自己把臉伸到滾筒磨砂機裡磨上三天三夜再出來,肯定都比不過森鷗外。
“哦?是嗎?感謝森醫生對異能特務科的關心,作為管理橫濱的官方機構,我們肯定不會讓熱心的市民們失望的。”
種田山火頭拿著資料,一腳踏出大門口,還不忘給森鷗外扣個“熱心市民”的帽子。
跟在身後寸步不離的森鷗外笑眯眯:“是呢,熱心市民相信異能特務科,如果明天收到您特意頒發的‘橫濱熱心市民’,在下肯定會把它掛在診所的書架上,每天都會心懷感激地欣賞。”
種田山火頭露出一種噎住了表情,趕緊加快步伐,一秒鐘也不想在這個鬼地方待下去了。
還“橫濱熱心市民”呢,真是敢說就敢應。
相信橫濱要是有自己意識的話,早就把你這個黑到滴墨水的家夥扔到橫濱港填海造陸去了!
焦黃的陽光灑下,如同新鮮出爐的華夫餅,散發著暖融融的味道。
一輛黑車瘋狗一樣衝進混亂的鐳缽街,在破爛無比,根本不能稱之為路的小徑上羊癲瘋一樣顛簸行進。引擎的咆哮聲嚇退了許多隱藏在暗處窺探的影子。
“我們、啊哈,真的、喔!”話都說不完整,江戶川亂步死死抓住皮質座椅,頭上的獵鹿帽隨著顛簸一跳一跳。
“這條路,唔,真的不太好,啊。”辻原曜同樣坐在後排,一隻手抓住把手,一隻手把快要飛出去的名偵探死死按住,掙紮著朝駕駛座上滿臉興奮的人抗議。
“咱們做這一行都十幾年了,橫濱的路不說一清二楚,起碼肯定不會走錯,”司機是異能特務科聽完亂步的推理之後,風風火火派出來的。
人長得一臉正直,開起車來倒是很狂野,操著一口關西腔安慰他倆,“彆的不說,就是這鐳缽街,咱年輕的時候也是來來回回逛了好幾圈。您就把心放回肚子裡,安心!”
我的心都快和您的儀表盤一起飆到一百八十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