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剛剛通過門房得知消息的季庭風匆忙跑出府, 卻發現府外的長街已經空無一人。
“你確定看見元公子被人追?”
“是啊, 老奴該死, 剛才因為就老奴一個人在這邊, 不敢給元公子開門,現在不知道元公子跑到何處去了。”年近六旬的老人瑟瑟發抖,心下更覺自己剛才不開門的行為實在不該。
季庭風皺緊眉頭,也顧不及寬慰留在府上資曆已久的門房,匆忙跑出去尋找元映的身影。
他連著在周圍找了一圈, 都沒瞧見少年的影子, 想到他不是沒可能已經跑回家,便又加緊步子, 往元府那邊走。
方向尋對後, 沒走多遠就望見一對行進有序的行伍,而他心心念念的那個少年正走在最前麵。
“明照!”季庭風急呼一聲,連忙跑過去, 聽到喊聲的少年回過頭來, 露出一張白淨秀氣的臉。
“風哥!”見是溫雅寬和的季庭風,從剛才起一直緊繃著的少年總算放鬆了些, “你怎麼來了?”
季庭風看了眼被行伍看守的那群地痞流氓,又繞過他們走到元映麵前仔細打量他, “我剛剛才通過門房得知消息, 他歲數太大, 膽子太小, 等你從門前走了才敢跟我說你來府上求救。先不說這個,你可曾受傷?”
元映也覺得自己挺難的,一天之內聽這句話聽了兩次,“沒有受傷。”他癟著嘴,神色委屈地指了指後麵的地痞流氓,“原本剛從七寶齋買了點心回來,沒想到被這群地痞流氓跟上。”
給004買的點心也沒了。
季庭風難得有些生氣,他掃了眼那群地痞流氓,暗中記住他們的臉,然後衝元映道:“你出門為何不帶隨從?難道不知自己婚期將近,汴京到處都是敵人?你有沒有想過今天若真發生什麼,日後可就名聲臭了!”
到時不止他的繼母弟妹,全京都在看他笑話。
元映被說得脖子一縮,也知道季庭風此番言論是為他好,有些慚愧地拽住季庭風的衣袖,不自覺地撒嬌道:“風哥,明照並非故意,你彆生氣。”
旁邊看了好一會兒戲的長安侯挑了挑眉,對這新來的氣質雅致的青年印象不大好,“你這話說得倒也奇怪,元公子在街上遇了賊人,你不怪那些心思歹壞的惡人,反而要怪無辜受罪的好人。”
季庭風也是關心則亂,剛才有多生氣就有多在意元映,見元映旁邊還站著一名身穿鎧甲的將士,他語氣收斂了些,拱手道:“讓這位大人見笑了,庭風自是懂得為非作歹者為惡的道理,但當前世上,並不是你不起壞心不做惡事便不會有惡報。往往為歹人所害的,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好人。庭風剛才那番氣話,也是希望小弟能多加防備,免得招致禍事。”
長安侯不以為意地輕嗤了一聲,“由我說來,還是某些人太過羸弱,連保護想保護的人都做不到。”
他這話說得意有所指,正是諷刺季庭風家那個對少年避之不救的門房。
季庭風被說得有些難堪,他握了握拳,強逼自己無視這些,然後衝元映道:“我先送你回府,確認你安全再回去。”
元映求之不得,剛剛跟這風流輕佻的長安侯走了一段路,就被他明裡暗裡說了好幾次救命之恩該當以身相許。
怕激起長安侯的爭奪欲,他不敢直說自己是被皇帝定下的第一後妃,隻好說家中已經訂了婚約,可這長安侯著實霸道,聽此並未收斂,反而笑著說以他的功勳,求太後皇上賜婚也不是什麼難事。
現在有風哥在這,想必他也會收斂一些。
見季庭風並沒有與他針鋒相對,長安侯感覺自己仿佛一拳落在棉花上,他沒勁地撇撇嘴,後麵這段路也沉默了些,有些無聊地打量著街景。
“這將士是誰?你怎會與他碰上?”季庭風還是沒忍住好奇低聲問道。
元映回頭看了眼視線放在彆處的長安侯,小聲道:“他就是鎮守西涼的長安侯,方才得虧他,不然我可就被那群地痞追上了。”
季庭風默然,然後難言道:“是我錯了。”
長安侯剛才所言並不假,正是他沒有能力管教好自己的下人,才會讓元映來求救時都得不到幫助。
他自身若不強大,就算再想保護在意的人,也會力有不逮。
季庭風沉浸在自己低落的情緒裡,沒注意旁邊的少年又跟他說了好些話。
“風哥?”元映拉了拉季庭風的袍袖。
青年回過神來,臉上揚起一個虛弱的笑,“怎麼了?”
元映似乎看出他內心正在經曆的這番折磨,寬慰道:“風哥做自己就好,不用多在意彆人的觀點。”
他剛剛也聽了季庭風和長安侯的那番對話,倆人都說得各有道理,長安侯作為鎮守一方的武將,自然有護佑他人的豪氣和自信,而季庭風作為文士,日後要在爾虞我詐的官場上與人斡旋,勸人增強防備心自然也沒有錯,畢竟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聽了少年的這句勸慰,季庭風笑容變得有些苦澀,“你總是這樣,對我比對旁人要寬和太多。”他又想到皇帝讓人送來的那封密信,不由捏緊垂在身側的拳頭,衝元映低聲道:“明照,日後你要記住,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你托付真心。”
他現在確實太無能,談不起前途理想,阻不住不想發生之事,庇護不了想庇護之人。
元映聽不大明白,但還是應了:“明照知道了。”
季庭風看他這副乖巧聽話的樣子,在心底長歎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