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帝王與他的惡毒寵妃8(2 / 2)

正月十六,大雪融儘,春日初晴。

第一抹陽光落在春明門上時,悠揚歡快的嗩呐吹響,將整個汴京城從朦朧睡意中喚醒。

一支數百人組成的迎親隊伍在樂聲中出發,跟著節奏一起敲鑼打鼓、歡天喜地地遊過市坊街道,隨侍在八抬大轎旁的紅衣宮女一路走一路散喜糖花瓣,聽到聲音的尋常百姓推開門窗,看是天子娶親的迎親隊伍,孩童顧不及洗漱,匆忙換好衣服跑出門,跟著小夥伴們一齊追在隊伍後麵去撿地上的糖果,大人慢了一些,洗漱完後,津津有味地倚著門窗和街坊鄰居一道看這難得的熱鬨盛景。

隊伍吹吹打打地遊過大半個汴京城,最後來到東城官邸,停在張燈結彩、掛著大紅燈籠的元府門口。

這時,元府門口已經圍攏一圈聽聞消息趕來看熱鬨的百姓,他們捂著耳朵在爆響的鞭炮聲裡期待地看向緊閉著的元府大門。

隨著禮官大聲唱喏的一句“迎新娘”,等待許久的腰間搭著紅布的壯漢們走上台階,喊著口號用力撞向大門。

連著撞了好幾下,厚實的大門不堪重負地“哐”一聲撞到地上,露出元府內早早彙聚一堂的賓客的臉,內外一陣掌聲歡呼,合著《鳳歸梧桐》的樂聲,一身紅色嫁衣的“新娘”在喜婆的攙扶下慢慢走了出來。

元映這日起得極早,他雖是男妃,可新娘子的上梳、掛鏡、哭床等一禮不落地全要執行,就連梳妝也全都按照女性的模樣打扮。幸好這婚服是按照他的身形連夜趕製,倒沒發生走一步裙子便掉下的笑話。早上時妝娘還要給他戴女子的步搖釵環,也被他強烈拒絕,換做不那麼招搖的鏤空金環,將一頭如瀑墨發環成發髻束好,減了因為抹了口脂腮紅增添的女氣。頭上用來遮掩顏容的也不是漢人慣用的大紅蓋頭,而是紅玉金珠穿成的流蘇垂簾,如此既不妨礙視線,也稍稍遮掩了麵容。

元永清走在他另一側,眼神有些沉鬱,但這幾天他一直如此,從得知元映和皇帝外出時遇到行刺後,他臉上就一直沒露出什麼笑模樣。元映以為是因為那群地痞流氓的緣故,但元老爹說並非如此,讓他不要擔心,後來也不知是不是元映錯覺,他成天呆在府裡瞎逛,卻不怎麼碰得上那兩個弟妹,其中是否有聯係也不得而知。

元府外,往來的賓客百姓甚多,往日稀落安靜的東城官邸熱鬨得仿佛人來人往的西城,見到新娘子出來,他們大聲歡呼起來,吸引了元映的視線,見到新娘子看過來,湊熱鬨的百姓的歡呼聲更加激動,這是他們最接近宮中貴人的時刻。

不經意的視線從人群中滑過,原本快走到花轎裡的新娘子輕輕“咦”了一聲,掙開喜婆的手,轉過身朝擠在街角的這片百姓走來,然後喚了一句——

“風哥。”

少年的聲音不大,卻讓剛才還喧鬨不已的百姓慢慢安靜下來。

大家好奇極了,左顧右看地等著新娘口中的“風哥”走出來。

原本隻打算靜靜目送的季庭風對上流蘇下少年的視線,尷尬地摸摸鼻子,從人群中留出的空隙走了出來,站到一身精美婚服的少年麵前,輕聲回道:“明照。”

元映笑起來,垂簾下他的相貌讓人看不太清,但估摸是極親昵的,語氣也軟軟的:“還以為你不來了。”

作為好友,他之前邀請過季庭風來觀禮。因為季庭風還沒有官職,不能進宮看冊封大典,在這個特彆的日子他隻能到元府“祝福”他。但當時季庭風沒給他準確的回複,他以為風哥會因為太傷心不會過來,卻沒想到在出府之時,在人群中的匆匆一瞥竟然對上了青年的視線。

季庭風也說不清自己會出來的原因,這幾日他確實過得煎熬,還未走出心上人另娶他人的難過,可今早聽到樂聲的那一刻,他突然想到今天若不出去,便再難見到明照,身子便不由自主地走了出來。

如今見著少年一身紅裝、顏若桃李地站在他麵前,他才發覺這幾日的難過不單是因為拓跋攸,更因為他娶的是自己相交甚好、隻在他麵前乖巧聽話的好友。

“你今日氣色很好看。”

他說的像場麵話,但確實出自本心。現在站在他麵前的少年何止氣色好看,從頭到腳,從發梢到嘴唇,都精致得仿佛春末裡最嬌嫩豔絕的牡丹花,連湊近時聞到的清薄香氣都勾得人情思恍惚,誌怪奇異裡的花妖若能現世,那便應是他麵前少年的樣子。

元映沒察覺他打量的視線有些不對,以為他誇的“氣色好”是說自己臉上的口脂腮紅,不由有些赧然地摸了摸臉頰:“可彆說氣色了,都是今早妝娘給我抹的。”

季庭風搖搖頭,正想解釋,後頭擔心誤了吉時的喜婆跟了上來,插嘴勸道:“娘娘趕緊進宮吧,宮裡還有百官等著您的冊封大典,彆誤了吉時!”

她邊說,邊有些強硬地將身子單薄的元映拖走,元映本還想跟季庭風再說幾句話,如此情景也隻好邊回頭邊跟季庭風不舍道:“風哥,再見啦!”

季庭風被他視線牽動,不由跟著走了幾步,最後被儀仗隊用槍戟擋住,跟那些布衣百姓站在一起,中間與迎親隊伍空出來的距離像是涇河渭水,界限分明。

他停在儀仗隊後,眼神癡癡看向花轎那邊,直到紅色轎簾垂下,再看不見那驚鴻一瞥仿佛神仙童子的妙絕人物,他才仿佛回過神來,嘴唇翕動,喃喃回了句:“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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