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元映被送回元府,季庭風便不如之前那般緊張, 他坐在椅子上, 目光散在桌麵, 不是很想麵對皇帝。
拓跋攸沒發覺他的異樣, 將之前讓人準備的人參靈芝在桌麵攤開,“朕聽人說,你父親近來身體不好,這是朕帶來的補藥,你看看可有益處。”
季庭風看到這些藥材, 光從品相就能看出皆是珍品, 思及父親的病情,他猶豫了會兒, 沒有推拒, “多謝陛下。”隻是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他也不好再僵著場麵, 主動問道:“陛下今日來找我是有什麼事?”
拓跋攸看季庭風麵對他的態度也不如之前那般熱烈, 心下鬆口氣,道:“朕今日來, 是想跟你道歉。”
“道歉?”季庭風有些迷惑,思及拓跋攸之前送來的那些密信, 心下又了然, 神色更加冷淡, “若是為您另娶他人的事情, 那陛下便不用道歉了。”
他現在已經不愛拓跋攸,對他當時為了迷惑太後、背棄承諾的事情並無多少感覺。若不是皇帝娶了明照,他可能再不會主動關心宮中的事情。
拓跋攸見季庭風態度更加冰冷,心頭湧出愧疚,邊將之前元映見過的木盒拿出來放到桌上,邊向季庭風道:“朕背棄你在先,是朕不對,當年恩情卻不能不報,之前許下的後位已不能應你,日後你若有其他想要的東西,都可以向朕要求,隻要朕能給,就算上天下海也會給你找來。”
季庭風沒在意皇帝放到桌上的木盒,他更關注皇帝話裡的內容,忙出聲追問:“陛下您說什麼都能給?”
拓跋攸以為他在質疑自己的能力,輕輕頷首,補充道:“等汴京大局已定,你想要什麼官職朕都可以給你。”
他還記得季庭風想在官場上大展拳腳的政治抱負。
季庭風才不著急這個,“官職我可以憑實力獲得,就不勞煩陛下。但如今確有一事隻有陛下能實現。”
見自己今日報恩有望,拓跋攸也不由正襟危坐,鄭重道:“你說。”
季庭風對上皇帝的眼睛,咬咬牙,還是將有些難堪的訴求說出口:“庭風請求陛下,大事既成後放明照出宮。”
“……”拓跋攸沒想到季庭風會是這麼個願望,想都不用想,他直接搖頭:“不行。”
“為何不行?”季庭風站起身走到坐著的皇帝麵前,神情有些著急,“您不是就將明照作為利用工具?我也隻求您在成就霸業後將他放出宮,他身為元家嫡子,生性不羈放縱,本該有一番坦蕩光明的似錦前程,而不是被拘束在深宮裡耗費大好光陰!”
拓跋攸聽得有些生氣,他坐在椅子上,仔細打量麵前不似往日君子、難得有些咄咄逼人的青年,沉聲道:“朕已經沒有把明照當成工具的打算,也跟他說了不久後就會立他為後,他不會被人拘束,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日後在宮裡他就是除朕以外的另一位主人!”
季庭風一愣,反應極快地明白男人話裡的隱藏意思,不敢相信道:“陛下,你……你是……愛上明照了?”
本不想說得那麼直白的拓跋攸十分坦然地點了點頭,語氣認真:“是。”
季庭風扶著桌子,神思一片混亂,竟感覺他和皇帝的關係似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
拓跋攸見他這副作態,以為他是受的打擊太大,猶豫了下,將桌上的盒子推了過去,道:“皇後之位朕隻會給明照,你當年的恩情,想清楚後隨時來找朕。”
說著,他頓了頓,補充一句:“唯獨剛才說的那件事,朕不可能答應你。”
季庭風慘笑一聲,揚起一張蒼白的臉,眼底滿是執拗:“我隻求您放明照出宮。”
拓跋攸有些不解,“你為何如此執著?朕明白你擔心明照在宮裡受委屈,可朕今日也告訴你,朕日後會好好對他,你既已對我彆無他求,為何還要在明照身上鑽牛角尖?”
季庭風被他連番逼問,也壓不住心裡火氣,紅了眼失了儀態瞪著皇帝:“我鑽什麼牛角尖?明照是我的好友,我們從小一起長大,論先來後到,我在你前麵!”
拓跋攸微怔,總算意識過來,“你……你在意的是明照?”
季庭風竟然也喜歡上明照?
季庭風冷笑著默認,神思清晰地繼續辯駁:“陛下,你口口聲聲說日後會好好對他,可你有沒有想過,明照並不想入宮?我和他一同長大,知道他最喜歡的便是在城郊肆意地騎馬飛馳,最愛吃的就是汴京城西的市井小吃,他從沒想過為官為妃,平生最大心願就是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自由地遊遍大好山河!”
拓跋攸捏住桌角,臉色難看起來:“你說的這些,朕都會幫他實現!但是入宮一事,朕告訴你,胡珈山下月老廟裡,朕已經和他互表心意,明照一字一句,清晰明了,他早已心悅於我!”
話到最後,皇帝情急地連“朕”字都忘記,直接以我相稱。
季庭風並未輕信,神思極快地反駁:“那你怎知明照這句是發自肺腑的真言?你是九五至尊,拉他去月老像下私下合簽,騙人真情,明照作為即將入宮的妃子,聽到你那番假意剖白的謊言,難道還會承認自己並不愛你?”
聽到那句“並不愛你”,拓跋攸豁地站起身來,目眥欲裂地瞪著就在跟前的季庭風,“你不要胡說!”
明照舍身救他兩次,不可能是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