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書庫那日的插曲仿佛沒發生過,兩人又恢複往日的相處模式, 隻是元映感覺相比之前皇帝要更黏自己, 除了上朝和會見朝臣, 男人基本都會和他呆在一起, 明秀宮單獨辟出一間作為書房,也沒有隔斷,男人在書案後料理政事,隻要一抬頭就可以看到坐在榻上的少年。元映偶爾會溜出去跑到外麵玩,沒過一會兒, 就能在亭子裡、花叢後、小徑上碰到狀似隨意出來的皇帝。
元映質疑他是不是故意跟著自己, 皇帝卻不承認,說是自己在屋裡處理政事太累, 出來散散心。元映哼哼幾聲, 知道皇帝愛麵子,也不再故意拆穿,久而久之, 他也就習慣到哪都有男人跟著。
除此之外, 男人還有個比較明顯的變化,開始注重調養身體, 政務再忙,他也會堅持三餐規律和早睡早起。他自己如此倒也罷了, 還拉著元映一起, 偶爾元映看書入迷想熬會兒夜, 也會被男人拉著一起睡覺。初時元映還會撒嬌耍賴, 但每每都被男人無情鎮壓,他們上.床上得早,元映不肯睡,那就正好陪男人做些有益身心的事情。
如此下來,元映的作息也被強迫調整過來,倆個年輕人活得像個老年人。有日元映晚上睡不著,突然想起004塞給他的那本《學好這幾招,保你當皇後!》,不由將困惑自己的那個章節名複述了一遍,男人聽完,眼神古怪地看著少年笑了好久,元映不服,自然氣得打他,他停下笑,故意旁征博引為元映解釋了一堆,最後將被騙得真信了的少年抱到懷裡,一邊解他衣服一邊教他什麼才是真正的寶貝府。
挑選繼承人的日子不如元映想得那般快,他與皇帝和和美美地度過兩年,期間因為無聊,他真聽了男人建議去管理那些雜書版權,因著004裡資源包裡有些關於這方麵的管理知識,再加上皇帝也幫他,意外地還挺有成效。給到元映這邊的最直接反饋就是他床頭放的雜書越來越多,精神食糧非常充足。
元映管理版權管理得得趣,趁熱打鐵還弄了個汴京書局,又是效仿科技時代弄些雜誌周刊,又是搞出個暢銷排行榜,讓讀者為自己支持的作品投票,各式各樣的活動風風火火目不暇接,有才華有腦洞的作者百花齊放,竟也讓重武輕文的汴京城一改往日,文學活動搞得熱火朝天。原本對元映管理書市版權不以為然的大臣貴族們紛紛真香,看出其中有利可圖,各種討好元映想要入股書局。
而這時,汴京書局正式更名為大魏書局,開始開往全國各地。
一直困擾先帝的鮮卑漢人矛盾也隨著文娛活動的擴大不斷化解消融。
其中,最令人驚奇的便是霸占暢銷排行榜鼇頭三個月的《平京風華錄》的作者竟不是大家想象中的《懵懂花妖闖大魏》的作者西梵,而是玉樹臨風、前途光明的延平侯兼翰林修撰季大人,他化名追光君講述了平京城中兩小無猜的竹馬少年是如何在顛沛流離的時代如何相互扶持,從友人變為戀人的故事,其細膩動人的文筆讓無數閨閣小姐、懵懂少爺為他癡狂,紛紛恨不得自己多出這樣一個鮮衣怒馬、用情極深的鄰家竹馬。
可惜後來季大人的馬甲被扒,被也看了這本書的陛下所賞識,重新受到重用,從翰林修撰升職為大理寺少卿,日夜麵對案頭堆積如山的卷宗,再無閒暇時間寫出《平京風華錄》的第二部。
日子就如此慢慢走,直至元映和004約好的三年期限,這天元映偶然得知了皇帝一個秘密。
這件事是甲七不小心說漏嘴透露的,說來也巧,他不知何時和大宮女慶春看對了眼,特意來找元映請婚,元映答應過為他安排婚事自然樂見其成,隻是未到宮女規定的放出時間,慶春自己也不願這麼早離開皇宮,所以倆人還沒成婚,久而久之,常來找慶春的甲七也變成元映的半個死忠。原本這件事被皇帝千叮萬囑過不該透露給元映,那日甲七同慶春告彆時正好被路過的元映撞見,也在這時他才知道皇帝一直在暗地裡找方士。
元映想著之前看的那些史書記載,求仙問道的皇帝們哪個不是最後下場變成了昏君,不由有些擔心地找到剛下朝的皇帝,問他找方士的原因。
男人未脫朝服,一身玄色衫袍,張牙舞爪的金龍紋在胸口袖間,墨發一絲不苟地束在玉冠裡,眉眼還殘留幾分朝上的淩厲。
“朕想長生。”男人看著他的皇後,神情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即使希望渺茫,朕也想求次長生。”
元映聽出他的潛台詞,“你都知道希望渺茫了,為什麼還要求,那些方士很多都是騙子。”
光從他了解的這個世界背景來講,這裡不存在什麼古武術法、修煉成仙,這是一個被神遺棄的時代,人就僅僅是人而已。
拓跋攸隻笑,藍眸裡隱隱有幾分落寞,“朕知道,但朕想同你活久一點。”
朝野內外皆稱頌他是大魏明君,守土辟疆,不尚物欲,從諫如流,決策果斷,可他也有他的貪得。
他想活久一點,在明照的人生裡留久一點。
元映發覺男人眼底的情緒,莫名有些難受,扭過頭去鼓著腮幫子道:“我不管你了,反正不準勞民傷財,瞎吃藥煉丹,其他都隨你。”
這些年他不是第一次看到男人露出這種表情,偶爾他跟宮人玩遊戲玩得儘興,回頭下意識去找男人的身影,就會看到他站在角落,神色有些落寞。
也不是沒有問起過他在愁悶什麼,拓跋攸麵上好脾氣地隨意扯了個借口,故意岔開元映關心的話語,結果下次還是能看到他這個樣子。
“朕有把握,多謝皇後體諒。”拓跋攸攬住元映的肩膀,語氣輕鬆隨意,不複剛才的消極落寞,“今日準備了什麼午膳?”
元映被他岔開話題,邊被男人帶著往明秀宮裡走,邊跟他聊今天報過來的菜單。
倆人身後還跟了一大串人,其中甚至還有記錄言行的史官,但過了這麼久,元映也漸漸習慣,他和皇帝的恩愛並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等用完午膳,皇帝突然跟他說起,“今日宗親那邊已經將孩子送來,我們午睡後過去看看?”
“好呀。”元映都覺得有些太晚,這件事一推再推,竟等到三年後的現在才正式提上行程。
孩子們都安排在皇宮裡的儲秀宮裡,這本來是安排給秀女的住所,現在用來安放這些宗親的孩子,令元映不由覺得好笑,問向習慣與他坐一部轎輦的皇帝:“是你讓人安排住在這的?”
“嗯。”拓跋攸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反正都是選拔,把他們安排在這並無什麼。”
“哪有,選秀是給你選老婆,到陛下這就變成了選孩子。給後人知道怕是該笑了。”
元映看到坐在簾外的史官墨筆嗖嗖記下,都不禁開始擔心起皇帝日後的形象。
拓跋攸牽住他家皇後的手,低笑道:“那不巧了,朕的老婆早就選好,隻此一位,永不換人。”
元映用空著的那隻手捏捏男人的掌心,“陛下剛剛吃了多少點心,嘴巴這麼甜?”
“唔,讓朕想想。”男人抬起頭,一副真的在認真思索的樣子,“你最愛吃的栗粉糕,朕吃了五個。”
元映睜大了眼,“一共才六個!”
他說怎麼今日感覺沒吃夠呢。
男人見元映又信了,不由有些好笑,低下頭故意衝元映點點自己的嘴唇,“不信你嘗嘗?”
元映膽子比以前可大多了,反正跟男人親了不知多少次,絲毫不懼地湊過去像隻小獸似地舔了下男人的薄唇,果然一股淡淡的甜味,“壞陛下……唔!”
他對男人的控訴還沒說完,唇舌又被男人掠奪過去,像隻中了圈套的獵物可憐巴巴地任人處置。
一吻畢,被親得迷迷瞪瞪的元映終於想起來,倆人飯後都漱過口,根本嘗不出嘴裡有沒有甜味。
聽到自家皇後的控訴,男人回味似地咂摸了一下,“朕倒是嘗出來,你今日嘗了一塊栗粉糕、兩塊紅豆糕、一塊馬蹄糕。”
元映下意識地跟著回憶下,發現男人竟真的沒說錯,不由有些迷惑,“這也能嘗出來?”
男人隻笑,本還想讓元映繼續親親試試,外麵的宮人低聲通報了句,說已經到了儲秀宮。
元映不再跟男人糾結糕點的事,興衝衝地等轎子停好後,便一馬當先地衝了出去。
他作為皇後,如此舉止自然不合儀製,但宮中除了他最大的便是皇帝,皇帝不說,也沒人敢說他這樣有什麼不對。
儲秀宮內,宗親的孩子按照年齡大小排了幾十號人,聽到皇帝皇後來了,連忙列好隊,形容十分整肅。
等興衝衝獨自進來的元映走到門邊,便對上庭中大大小小幾十號小孩的眼睛。
帶隊的宮人也沒想元映都不等人通報就先進來,反應慢了一拍帶著孩子們跟元映行禮。
“皇後娘娘萬福。”
一群小孩連忙跟著行禮。
元映聽著小蘿卜頭們奶聲奶氣的聲音,被逗得直樂,“都起來吧,不用多禮。”
他正如此說,排場比他大的皇帝也跟著進了門,宮人們一陣唱喏,剛起來的孩子們又行了一遍禮。
元映回過頭,埋怨地看了眼皇帝:“陛下真是,走得這般慢,讓人家行了兩遍禮。”
他全不承認是自己走太快讓宮人都來不及通報,把這事怪在慢條斯理走進來的皇帝身上。
拓跋攸挑挑眉,也不否認,朝那些天真稚氣的孩子們說道:“諸位起來吧。”
“今日來做什麼你們家中的父母應該都同你們說了,等會按次序,一一在庭中表演你們的才藝,然後再進屋子同朕和皇後說話,懂了嗎?”
“是。”元氣活力的聲音響徹在庭中。
元映同拓跋攸坐好在安排好的位置上,掃視了圈等在後麵的孩子們,然後跟男人咬耳朵道:“為何這批孩子最小的看起來都有四五歲大了?”
最大的甚至有十四歲,比拓跋攸即位的年紀還大。
“四五歲已懂人事,正好安排太傅教養,太小的除了撒嬌粘人還會什麼?朕不是來選人享福的。”拓跋攸義正言辭,仿佛全無怕孩子太小分走元映注意的擔憂。
元映嘟了嘟嘴,心裡怪可惜的,“小嬰兒多可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