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揉了揉他的頭發,“你可愛就夠了,朕選的是太子。”
“好吧好吧。”元映不說話了,專心看起庭中孩子們的才藝表演。
皇室宗親們安排這些孩子們也是費儘心思,基本上個個都有點能拿出手的才藝,小點的有能背左氏傳的,大點的能騎能射,能書能畫。
其中有個十歲大的小孩顯得特殊,他單名一個辭字,輪到他時直言自己沒有什麼才藝,隻說自己很會吃。
拓跋攸本想讓他直接下場,元映卻攔住,讓宮人擺出菜肴果盤,供小孩展示自己的才藝。
其他孩子議論紛紛,麵帶哄笑,有個彆活躍的,直接朗聲道:“皇後娘娘,你彆被他騙了,他就是想進來吃些好吃的,我們同他吃飯時並未發覺他特彆能吃。”
元映笑嘻嘻地,“無礙,你們每個人都有展示時間,讓他展示下也無妨。”
這個名為“辭”的孩子麵黃肌瘦,宮人雖報他已有十歲,實際看起來卻隻有七八歲的樣子,與那些珠圓玉潤的孩子站在一塊兒,更顯得單薄可憐,不由讓元映想起偶然回到十年前見到的拓跋攸,“陛下,那孩子是不是跟你小時候有些像?”
坐在元映旁邊的皇帝原本還不懂他攔下自己的意思,聽到這句話不由多看了眼那名坐到飯桌邊的小孩,低低應了一聲,也不再催了。
辭坐到桌邊,看了含笑鼓勵他的皇後娘娘一眼,執起筷子慢慢吃了起來,吃了一刻,桌上菜肴都沒見如何動過,他便放下筷子,道:“回稟陛下娘娘,草民展示完了。”
其他小孩哈哈大笑,“他這就是吃了一頓飯吧!”
元映全無被他戲弄的尷尬,擺擺手,“挺好的,你吃得很斯文好看。”
辭抿抿唇,朝皇帝皇後行了一禮,退回已展示完的孩子行列。
拓跋攸倒是又多看了那孩子一眼,眸裡閃過幾分深思。
接下來便是談話環節,一個個孩子分彆被引進來跟皇帝皇後談話,元映聊到最後,都有些倦怠,打著哈欠問拓跋攸心中有沒有人選。
拓跋攸摸了摸他的頭發,“有的,但是朕還想再看看。”
他們出去時,又碰到那名叫做“辭”的孩子,他似是等在門邊很久,見到元映出來,遞來一個竹編的蜻蜓,紅著耳根道:“今天謝謝娘娘。”
元映也有些意外,問了句:“你自己編的?”
“嗯。”辭低著頭,還想同元映說些什麼,其他孩子爭先恐後地擠了過來,效仿辭朝元映送家中長輩早早備好的禮物。
元映沒想到自己這麼受歡迎,收了一堆玉如意寶石吊墜之類的名貴禮物,等拓跋攸幫著將人訓斥下去,已經不見送他蜻蜓的小孩身影。
“真可惜。”
拓跋攸:“可惜什麼?”
元映將那些禮物塞到宮人懷裡,手裡獨獨捏了那隻竹編蜻蜓,“剛剛那個小孩很可愛呀,還想跟他多說會兒話呢。”
“嗯。”拓跋攸握住元映的手,包住他手裡那隻竹編蜻蜓,“會有機會的。”
他們回到明秀宮,又用完晚膳,男人便到書房去處理堆積半天的政務。
元映本在男人抬頭就能看到的榻上悠閒看書,他的伴生係統突然顯形出來,晃著尾巴跟元映說出去走走。
元映看了眼在專心處理政務的男人,放下書本,動作輕輕地溜了出去。
今日依舊是個晴夜,元映揮退宮人,一個人進到月夜下的涼亭,問跳到石桌上的橘貓,‘怎麼突然喊我出來呀?’
‘喵,你可以直接跟我說話,沒人聽得見的。’004甩甩尾巴,琥珀色的貓瞳在月色下漂亮得像寶石,‘喵是想問你,你想留在這裡嗎?’
“唔……”元映猶猶豫豫地看了下四周,發現沒人後便跟自己的係統開口道:“想呀,我答應過陛下要留在這裡陪他。”
‘你覺得自己喜歡他?’
“喜歡的,而且陛下也很喜歡我。”元映揉了揉自己的衣擺,糾結半天,說出平常他察覺到的問題:“陛下他其實很舍不得我,我都知道的,還有一些他不肯說的心結,我也明白是出在我身上。雖然不清楚他為什麼能聽到我說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但我覺得沒必要太在意來處歸處,隻要他現在是我的陛下,我是他的明照就好了。”
“那些雜書裡不也喜歡說投胎轉世嗎?反正離開這個任務世界我就會失憶,跟投胎轉世也差不多,就當這一世我是純粹的元明照就好,這幾十年我要好好陪著陛下。”
‘你想通就好。’橘貓湊過來,用嘴巴輕輕觸碰了下元映的臉頰,‘相信喵,這次你也會很幸福的。’
元映眯起眼,笑著揉揉他家係統的毛毛。
等元映再回宮時,男人已經將奏折批完,坐在他慣坐的榻上,細細翻元映最近看的那本雜書。
“你處理完政務了?”
男人抬起頭,含笑朝元映伸出手,“處理完了,過來坐。”
元映順著他的手坐到男人懷裡,看男人在翻他看的書,不由主動介紹道:“哎,你看了多少了,這是西梵最近的新作《暗衛與他的魔道主子》,是我們最近的暢銷榜第一。”
男人“嗯”了一聲,放下書吻了吻元映露出來的雪白脖頸,“明照……”
“嗯?”元映被他呼到脖子上的熱氣弄得有些發癢。
“朕有沒有說過,朕很愛你。”男人話裡帶笑,有幾分抑製不住的快活。
元映側過頭,看男人燭光下的麵容,“好像沒有。”
男人勾住他的腰肢,將人壓倒在榻上,如湖水般的眸子靜靜映著他的皇後的模樣,“朕很愛你,天上天下,隻愛你一人。”
元映捂住他的嘴唇,麵頰染上緋色,“我知道該睡覺了!不要再說了!”
男人輕笑幾聲,壓住他從額頭一路碎吻下去。
寒來暑往,翌年正月,拓跋攸改年號為重光,立鎮北公侄子拓跋辭為太子,經皇後力薦,延平侯兼大理寺少卿季庭風再升一職,兼任太子太傅。
又過十幾載,勵精圖治、推行漢化的重光帝退位,將皇位傳給太子拓跋辭,與皇太後元映掛著微服私訪的名頭,隱姓埋名遊山玩水。
坊間傳言,太上皇離京這日,曾有人看見已升為大理寺卿兼帝師的季大人在京郊送彆亭站了一天,都沒等到他要等的人。最後還是一名華服青年過來尋他,才將人勸了回去。
彼時坐在往西北方向走的馬車上的元映奇怪地捏了捏皇帝的手指,問他:“為何不往東南那邊走?”
“你不一直想看大漠嗎?如今正值秋日,在那邊玩夠了,咱們再在春日下江南。”拓跋攸已年近不惑,麵容仍十分英俊。
元映想到得知他會往江南那邊走的季庭風,“風哥沒見到我們應該就會回去吧?”
“彆擔心,我吩咐辭兒了。”拓跋攸眯了眯眼,眼周的紋路像隻老狐狸,“我們都離了汴京了,你可彆再提他的名字。”
“好了好了,不提就是,你也真是,吃了人家一輩子的醋!”
拓跋攸哼了一聲,“若他早點成親,朕也不用一直提心吊膽防著。”
“小氣鬼拓跋攸!”元映衝他比了個鬼臉,明明孩子都已經成年,他仍是一副天真純稚的模樣,這番動作由他做來也不顯突兀。
拓跋攸將人抱住,親親他的臉頰,“不小氣,對明照我天下第一大度。”
元映被他冒出來的胡須弄得臉頰癢癢,一個勁直笑。
沒了政務勞心,注重養生的拓跋攸足足活到八十幾歲,年紀比他小的元映還不如他,感覺大限已至的倆人停在江南一個小院,靜靜看了半夜星星,等到翌日晨曦初照,拓跋攸便感覺懷中的愛人漸漸失了呼吸,連體溫也慢慢變涼下去。
他仿佛未覺,仍舊側過頭親吻愛人的麵頰,嗓音溫柔著低訴愛語:“明照,你於朕而言,便如這晨曦,永不可忘。”
“但是人生好短啊,朕與你才隻有短短六十載,朕真舍不得,我這一輩子的貪得,便隻有你。”
“若可長久,朕要與你永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