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黑衣的男人手法利落地收回劍刃,看也不看被他嚇住的好事者一眼,披著星輝走出了客棧。
留在客棧的門客們總算鬆了口氣,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他這劍怎如此快,我都沒看清楚何時拔出鞘的。”
“可不是,這些天都沒看他動過手,沒想到竟有這麼厲害,我說大嘴和尚,你和剛剛那星洲公子比起來,誰的功夫厲害些?”
還坐在底下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大嘴和尚完全沒參與他們剛才這場爭鬥,聞言頭也不抬地說了句:“不用比,俺比他弱。”
“嘿,你打都未打,怎麼就知道自己打不過他。”
大嘴和尚嗤了一聲,他隻是不愛把事情想複雜,又不是真的笨,“他剛才那劍若是取的你們頭顱,試問有幾個人能反應過來?”
眾人一時沉默,不再多言。
而此時律星洲已經走到外麵的林子練起劍來,今夜無月,黯淡星子在天空中亮著散漫的光,偶有幾片淡長的雲翳浮過,遮住星輝,大地霎時比剛才還要灰暗。
律星洲實在煩悶,一招一式裹挾了殺氣和怒意,沒多久就將附近十丈內的枝丫草葉給砍個乾乾淨淨,腳底下也是一片寒霜,可即使如此,他心中仍是怒氣難平,直至將劍送進一棵被他想成假想敵的粗壯老樹裡,他沒了武器,才強製停下來喘息。
他原以為可以。
不介意自己不是落雁君心尖上的人,可這些天來,無論青年對他好,或是如剛才那般故意撇清乾係,都會讓他心頭鬱意難平。
鬱憤到恨不得將說閒話的人砍個一乾二淨,最好是那孤飛塵,也在他麵前,一劍刺過去,徹底了結。
但這也隻是想想,光是想到青年知道他心中的“水中月”被他砍了後會有的反應,他都覺得難受。
律星洲閉上眼,仔細回憶這些天恢複的那些“陌生”記憶。
他原是安鶴軒門下最得意的弟子,天賦極高,年少成名,無數人敬他尊他想拉攏他,可他醉心劍術造詣,從未對金銀美色側目。如果沒有幽州那場意外,沒有被人拐賣至落雁城,沒有認識元映,他至今為止,都還是那個心如止水的無情劍客。
律星洲睜開眼,眼底一片晦色,突然懂了師父當年教他習武為何先傳授靜心訣。
因為元映,他的心已經靜不下來。
思及霜寒劍法中他許久未練過的第八式,律星洲用力拔出入木三分的劍刃,強行練轉起來。
等元映交代完事務,根據大嘴和尚的情報出來尋人,便看到林子中被驚起的飛鳥和倒伏一片的樹木枝葉,他要找的那人就在滿地殘葉中間,劍勢淩厲凶殘,雪白的寒霜凝結一片,涼氣逼人。
元映看得興起,便撿了一根光禿禿的樹枝攻了上去,男人見是他,劍尖頓了一瞬,本想停下來,元映眼底含笑,故意挑釁道:“正好試試高下。”說完,他灌注內力於樹枝之上,放手刺了過去。
律星洲一回身,避開他刺過來的樹枝,見他攻勢如此之猛,便也沒再猶豫,將元映作為對手正式比試起來。
比鬥間,元映也發覺律星洲的招式不似前陣子他見過的那般,有些新穎,不由更加好奇,用儘全力逼他展示更多。
律星洲退無可退,本就是在不平靜時強行突破新招式,再提氣擋住元映一擊時喉頭一甜,寒氣不受控地順著劍尖凍上青年所用的樹枝。
元映見勢不妙,連忙撤走內力鬆開樹枝,被冰凍住的樹枝啪地一聲落到地上,濺起一地冰屑。
元映都沒想到這招如此厲害,視線從地上的樹枝移到男人身上,正想感慨他功力進步如此神速,持著劍的律星洲發現他沒被傷到,鬆了口氣,突然無力地栽了下去。
元映連忙將人接住,探查他的內息,才發覺男人的內力已經亂了,竟也是走火入魔的預兆。
“你這人……”元映想怪罪他,明明身體不好為什麼還要強行和他比鬥,可當看到男人閉上眼後還蹙緊的眉頭,心又軟了下來,歎口氣認命地席地而坐為他調理內力。
可他很少幫人做過這事,而且男人的功法與他不同,是純粹的冰寒屬性,並不像他在某些時候需要屬性相克的內力進行調和,一時之間有些棘手。正當他猶豫著輸入自己的內力進行調理時,男人悶哼一聲,額頭冒出了冷汗。
元映心道不行,正想帶他回客棧找人幫忙,躺在他懷裡的男人卻睜開眼,露出一雙發紅的眸子,裡麵有幾分獸性的狠厲。
元映警惕起來,以為男人要對自己動手,正想離他遠點,下一秒他就被按住了後腦勺,退無可退,被撐起身來的男人咬住了嘴唇。
“唔……”元映吃痛,被他這仿佛野獸般的啃法弄得有些疼痛,用力揪了下男人的手臂,總算喚起他些許理智。
與他唇舌纏綿的男人微微退了開,在他頰邊吐著熱氣,嗓音低啞道:“主子,你知道該如何幫我。”
他與他內力屬性不同,想救他,隻有通過藥長老所說的辦法。
被他纏著的元映抬頭看了眼天上不知何時灑出來的月光,臉上瞬間染上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