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無人後,少年才極力控製著自己,深呼吸一口氣,低聲道,
“一會兒你就待在外麵,不管裡麵發生了什麼,都不要進來。就算是我和你說的話,你也不要信,不要進來。”
“可是……”
少年努力控製著氣息,仿佛怕嚇到她,他努力和緩了聲音,“聽話。”
玉佩裡的小姑娘忍住了,紅著眼睛小奶音都有點帶著哭腔的顫音說了一聲好。
少年卻不等她再說些什麼,有些狼狽地推著輪椅朝那座宮殿過去。
大門在他的身後關上。
幾乎是關上門的一瞬間,嗜殺的欲望爬上了他的雙眼,讓他雙目赤紅,幾乎在瘋狂的邊緣。
殿中的香味比容妃宮中濃鬱了十倍不止。
他努力將自己的理智拉回來,尖叫聲、廝殺聲、鮮血迸濺的場麵卻重複上演,少年仿佛重新被拉進了記憶中的煉獄裡。
嘭地一聲,少年的輪椅倒地,幾乎是有些狼狽地抓住了一隻扶手,靠在桌邊低聲喘著氣。他雙目赤紅的樣子,此時不像個人,更像是隻野獸,還是那種嚇人的、恐怖的野獸,讓人看一眼就覺得危險無比。
那雙漂亮的鳳眸裡麵充滿著暴烈的嗜殺欲望,殺意漸漸地占據了少年的理智,就連他用手指攥緊了匕首,那種撕裂的疼痛都慢慢地變得遲鈍了。
薑小圓本來是待在門外邊的,隻是她並沒有乖乖待著,而是四處繞著這座宮殿找排氣孔。
宮殿裡麵的異香她在門外都能聞得到,少年在容妃宮裡情況已經很糟糕了,更何況是精心為他準備的這樣一間幾乎是密室的宮殿呢?
唯一能排氣的就是窗戶,奈何周圍都有侍衛守著,薑小圓隻好試著在屋頂掀瓦片。瓦片能夠掀開的不多,她用儘全力也不過是找到了三四塊可以翻動的,但是這樣小小的排氣縫隙,顯然是無法對抗滿室的香味。
薑小圓在努力搬起來一塊瓦片的時候,就聽到了宮殿裡麵傳來的東西倒下的聲音,她嚇了一跳,再也待不住了,順著縫隙爬進了宮殿的房梁上。
少年輪椅東倒西歪,身邊的桌椅也被他推倒了,一片狼藉。
奈何才聽到一點動靜,少年就猛地轉頭,幾乎是用儘了全部的意誌力,才在黑暗中將匕首又往手臂上紮了一下,疼痛讓他恢複了一些意誌力,他低聲斥道,“出去!”
她遠遠地看著少年的狼狽模樣,急得掉眼淚,可此時什麼都做不了。
她想偷偷把他身邊的東西搬走,隻是少年在她一動之後,就再次大聲嗬斥道,“離遠一點!彆管我!”
少年喘/息著,拚命想要維持最後一絲理智,但是大殿裡麵的香味越來越濃,濃到幾乎將乾淨的空氣都要壓榨到極限。
黑暗中,紅色的紋路慢慢地爬上了少年的半邊麵龐,一直到在他的半張臉上,組成了一副妖異又靡麗的恐怖圖騰。
少年想要捏緊匕首讓自己清醒一點,卻再也沒有了力氣,他隻能試著去撞擊自己,以保持冷靜,但是漸漸地,少年低低的喘/息聲漸漸地微弱下去。
他的聲音幾乎是顫抖地,“彆看我,彆看我……”
她有點忍不住想哭,於是乖乖地轉過身,不去看他,哽咽道,“我不看你,你把刀子放下好不好?”
少年並沒有回答她,薑小圓急得一直在抹眼淚。
可是此時,要怎麼辦呢?
她著急地想要熄滅屋裡的熏香,可是容妃子蓄意良久,她壓根就找不到熏香所在,好一會兒才發現,原來整個宮殿上,不管是簾子、帷帳,還是木頭桌子,大概全部都用帶著熏香氣味的水泡過了。
於是那種氣味無處不在,除非不呼吸,否則根本阻止不了。
空氣裡麵傳來血腥味,她擦了擦眼淚,又想要去撞窗戶,卻發現窗戶全都被封死了。連紮孔都做不到。
她想要把少年綁住,不讓他傷害自己,可是少年現在已經沒有辦法靠近了,但凡一點兒風吹草動就能讓他本來緊張的神經陷入更加深層次的瘋狂當中。
好一會兒,動靜漸漸停了下來。
她背著少年在房梁上坐了下來,擦了擦眼淚,隻能不停地刷著係統,手指都在發抖。
裡沒有這一段,她並不知道,可是她現在很清楚,少年支撐不了多久了。
她突然間想起來,係統裡麵有一個紅色的急救按鈕,隻要她陷入危險當中,係統自救開關打開,瞬間就可以將攻擊她的對象麻醉。
幾乎是她找到個按鈕的時候,黑暗中,一雙血紅的雙眼慢慢睜開了。
這是一雙極為漂亮、卻看不出來任何人類情感的雙眼,像是帶著純粹的惡,從地獄裡麵爬出來的惡鬼。
少年仿佛是恢複了冷靜,他慢慢地靠著牆壁坐了起來,妖異的半張臉藏在了黑暗中,仿佛回憶了一會兒,很輕很輕的聲音響了起來,
“在我死之前,我能見到你麼?”
他聲音很低,像是惡魔地低語,又帶著一絲顫抖,“我想看看你。”
躲在房梁上的小姑娘渾身顫抖,眼睛裡麵蓄滿了淚水。
她想起來了少年之前和她說的話。
她不知道紅鳩毒發的時候到底是什麼樣子,可是她已經隱約猜到了——醒過來的不是那個她陪了很久的秋秋,而是裡麵的那個暴君。
秋秋說,不要進來,不要相信他說的任何話。
但是看了一眼渾身是傷的少年,她擦了擦眼淚。
她害怕麽?她當然害怕得要命。
可是她想起來了,少年說過,自己寧願死也不想變成一個瘋子,要是這一次挺不過去,他會變成什麼樣子?
裡的那個暴君,明明功成名就、大仇得報,卻永遠活在解脫不了的痛苦當中,不到三十歲就葬身火海,最後在火光中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可是那是秋秋呀,是現在的少年,還不是未來的那個暴君,他會耐心地聽她講故事,也會給她做好吃的,他是溫柔且沉默的,這樣的少年,怎麼可以變成日後那麼可怕的樣子?
此刻的少年,真真切切地從“反派”、“任務對象”這兩個平板的標簽裡麵跳了出來,真真切切地出現在了她麵前。
她想起來了他的時候,再也不是任務、反派暴君的這樣乾巴巴的標簽,而是具象成了他笑起來的時候,那如同冰雪消融的模樣。
隻要……隻要他攻擊她,就會被麻醉,秋秋就沒事了。
許久之後,那小奶音響了起來,帶著一點兒的哭腔,“好。”
她含著眼淚,出現在了那個形容可怖的少年麵前,抬起了頭。
“你低頭。”
那樣昳麗得像朵罌粟花的少年低下了頭,他歪歪頭,“你在哪裡?”
“你再低頭看看。”
足足一分鐘的安靜,本來還慫慫的小奶音突然提高了一點,“你認真找找!”
長發的少年終於在自己的衣擺上,發現了一隻小家夥——
到底有多小呢,大概就是趴在他衣擺上,如果不仔細看,會覺得這是個掛件;如果仔細看,會覺得這真的是個掛件。
少年忍不住笑了起來,其實他雙目赤紅,笑起來的樣子有點嚇人,但是架不住人長得太好看了,有種癲狂豔麗的靡麗感。
“這麼小呀。”陰鬱的少年此時很不對勁,他歪歪頭,長發垂了下來,隻是他背後的手中那把匕首泛著寒芒,不知道何時已經沾滿了自己的血。
“你不記得我告訴過你,讓你離我遠一點,怎麼不聽話呢?”
他讓你離他遠點,怎麼不聽話呢?
鳳眸裡全是嗜殺欲的少年心裡這樣想著,將那隻小可愛拎了起來。他此時已經徹底變成了一隻野獸,那雙漂亮的鳳眸裡麵充滿著暴烈的嗜殺欲望,讓他看起來仿佛是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那雙帶笑的鳳眸裡麵全是冰冷的殺意,整個人都仿佛是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鮮血蹭了一些在他的麵容上,讓他看起來帶著某種冰冷的獸性。
那視線裡,全是純粹的惡意。
看到這樣的他,肯定嚇壞了吧,說不定還要用那種厭惡又害怕的眼神看著他……
惡鬼興奮又饒有興趣地想,要怎麼殺了她才好呢?
那隻還沒有他巴掌大的小姑娘和他對視了一會兒,惡鬼這才發現,那雙圓溜溜的漂亮眼睛裡麵,竟然不知道從什麼開始,便一直滿含著亮晶晶的眼淚。
那雙淚眼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她用自己小小的腦袋,在他充滿惡意的視線裡朝他湊近
——親昵地蹭了蹭他的鼻梁。
小心翼翼地,仿佛是怕弄疼了他似的。
那隻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愣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入v,淩晨更新萬字,大家早上起來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