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難怪凶得(2 / 2)

拯救殘疾暴君 吞魚 14435 字 7個月前

汴京西北,積雪滿山之時,有幾汪蘭泉湧出,在霜冬天氣,格外宜人。就此在其上建起蘭殿、假山池藻……可謂是絕妙的一個養傷的聖地。

但是這樣的美景,薑小圓都沒有心情去看。

陳秋一到了蘭桂閣,也不廢話,上來就叫一同過來的張德義將積累的折子送了上來。

積累的折子,不可謂不多,陳秋就挑著最緊要的都給批了。

他在一邊批折子,讓人上了點心和茶還有話本,讓小姑娘在一邊坐著看話本兒。

但是他對她越是恢複了從前的溫柔,薑小圓越是心底發毛。

終於,飽受著煎熬的圓圓憋不住了,

“秋秋,你不是……怎麼還幫他批折子?”

你不是醋得很醋得很?

當然了,其實薑小圓真正想問的是,他們兩個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少年慢悠悠地批完一本,“要是等到這個老家夥真的被人造反砍了頭,你不哭?”

積壓的政務,漸漸脫離掌控的朝政,連都敢明目張膽地跑來刺殺,宣武門都被踏過一遍……

還有這岌岌可危的身體、不到三十就蒼蒼的白發……不過是處理了一些小事,他就感覺到了精力在慢慢地被透支,連捏筆的手,都漸漸地有些脫力。

要不是親眼所見,少年怎麼也想不到,這會是十年後的他。

他的目光停留在了眼前的小姑娘身上。他嫉妒,但是比起嫉妒來,他更加清醒,如果不是自己早一步遇見了小神明,十年後,這大概就是他的宿命。

要是曾經的他,等到他報完仇之後,他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呢?

他可能會向暴君秋一樣,造一座墳墓,然後在墳墓裡麵靜靜的等著死亡,走向既定的宿命。

回過神來,少年頓了頓,

“對了,從當初在山崖下開始,我就開始做一個夢。”

薑小圓心中咯噔了一下。

在他的簡單描述下,圓圓心心念念的問題,終於得到了答案。

一開始,少年陳秋漸漸地記起來了夢中的一切;而暴君秋,也漸漸地多出一些不屬於他的記憶。

緊接著,記憶互通了,他們甚至可以在心底和對方說話。

再後來,也就是到了今天,因為暴君秋實在到了強弩之末,他試著讓少年秋出來,本來隻是一個嘗試,結果竟然真的做到了。

隻不過少年隱去了一部分,他並沒有告訴小姑娘,其實這一切早就有了征兆。當初在受到紅鳩的影響後,他心底裡早就有一個比他暴虐千百倍的聲音,一直在跟他對話。

所以小姑娘眼裡,那個病弱又可憐的家夥,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副德行,恐怕她此時還沒有深刻的了解。

作為一個現代人,薑小圓當然明白這是個什麼情況了——大概是因為做夢而產生的記憶融合,就產生了兩個不同的人格。

搞清楚之後,她非但沒有鬆一口氣,反而產生了一個十分不好的聯想:等等,既然都是雙人格了,在暴君秋這裡可以切換,那少年秋那裡呢?

小姑娘想到這個可能,哆嗦了一下,連忙屁顛屁顛地跑過去給他揉肩捶背,又假惺惺地問他,

“秋秋,那個,你究竟什麼時候回來呀?”

“快了。”

薑小圓頭皮發麻,小心翼翼地拋出了自己真正想問的事,

“那之前的事,你今天都……能不能一筆勾銷了?”

什麼找個好借口,等著他回來收拾她什麼的,就算了吧?

少年揉了揉她的腦袋,笑得溫文爾雅,語氣卻斬釘截鐵,“不能。”

薑小圓:……

少年秋不能久待,在處理完折子之後,這具身體就有些撐不住了。

一直到了第二天下午,沉睡了足足一天的青年才終於醒了過來。

懷裡麵已經是一片空空蕩蕩的,小姑娘果然已經走了,雖然已經習慣了,他還是忍不住有些悵然若失。

俊美的青年撐著額頭,似乎是在回憶什麼,他喃喃道,

“這裡,這裡,都被親了呀。”

他眯著丹鳳眼,笑了笑,隻是這個笑讓人有點兒毛骨悚然。

“乖乖,我可都記住了。”

白發的青年在窗邊坐了一會兒,轉身準備叫張德義將昨日的黑甲衛叫過來的時候,突然意識到了哪裡不對勁,他低下頭來,看向了自己的雙腿。

小姑娘是幫他做完了針灸才走的,銀針和工具還留在一邊沒有來得及收拾。

因為習慣了疼痛,他一時半會都沒有察覺到不對,一直到了此刻,他才終於發現從腿上傳來了熟悉又尖銳的刺痛。

這種疼痛,五年前的時候他還會感受到,一到雨天冬天腿上就要就舊傷發作的,疼痛難忍。但是後來,漸漸的這雙腿就失去了知覺。

就算是小姑娘紮針的手法不怎麼樣,他也什麼都感受不到。

他已經記不清上一次在這雙腿上感覺到疼痛是什麼時候了,熟悉的刺痛傳來,他伸出手來,遲疑地放在了腿上。

輕微的按壓,帶來了更加劇烈的疼痛。但是疼也是一種感覺,總比無知無覺,仿佛雙腿以下空空蕩蕩要得太多了。

徐院判早在今早就被接到了溫泉莊子裡來,當被叫到蘭桂閣的時候,他還和做夢一般。

張德義剛剛和他說,陛下的腿有知覺了?

徐院判能不覺得和做夢一般麼——那可是斷了十來年的腿,自從陛下登基後,他用儘辦法都沒有讓這雙腿恢複知覺。這絕對不能怪他醫術不精,就像是一塊朽了十年的木頭,想要枯木逢春也隻能期盼神跡了吧?

但是當徐院判真的幫陛下看了腿,他幾乎是激動得快要驚呼出聲。

這雙斷了十幾年都沒有知覺的腿,血脈本應該就像是枯木一般,但是此時此刻,那枯木裡麵,煥發出了微弱的生機。

這簡直是神跡啊!

作為大夫,徐院判很清楚,哪怕這生機帶來的是疼痛,那也是好的,可怕的就是沒有知覺。

一直到了張德義有些克製不住激動地開口問他,徐院判才終於回過神來,他的白胡子一抖一抖的,激動道,

“陛下!陛下的腿是真的有救了!不知道是何處的神醫,可否為老臣引薦一番?”

在大夫的眼中,這是一個不可能的奇跡。

他卻第一次見到,那個以鐵血著稱的暴君,露出了一個笑來,笑容慢慢地擴大,一直到他忍不住扶住了額,像是冰雪初融,好看得有些不像他。

他仿佛歎息一般喃喃道,“乖乖呀……”

難怪他叫你小神明,因為你真的可以帶來奇跡,就像是獨屬於他的神明。

“什麼?”

青年卻轉過身去,

“徐院判,你前幾天不是收了個小徒弟麼?下次見到她,問她去吧。”

徐院判驚愕,青年卻已經揮揮手,讓他下去了。

他卻看著外麵融化的雪,笑了。

他這一輩子都沒有相信過鬼神,隻有在遇見了她之後,一串佛珠他不離身,也曾經撿過佛豆到天明。

他前半生屍山血海走過從無悔意,卻在遇見她之後,他開始嫌自己殺伐太重,生怕入了地府也見不到她。

他無數次不信命,可惜不甘如潮如湧,蔓延過生命的殘冬。

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夠了,可是漫天神佛不會回應他,永嘉十三年到二十八歲的冬天,也隻有一個小神明眷顧過他的生命。

她說可以治好他的腿,說她有辦法,可以拖延一陣時間,給他們時間找到解藥。

本來所有人都以為那是天方夜譚,直到另外一個奇跡發生之後,他突然間意識到,似乎奇跡可以再次發生。

他伸手按了按腿,那些不甘冰消雪融,疼痛提醒他還活著。

他可以相信奇跡再次發生麼?

可以相信自己,真的可以得到命運的一點兒施舍的饋贈麼?

他隻要她,隻想她。

*

薑小圓醒過來的時候,身上蓋著一件厚厚的披風。被壓在腦袋下的胳膊壓麻了,讓她疼得齜牙咧嘴的。

她一抬頭,外麵天已經亮了多時了,雪也停了。

小啞巴拉著他們家姑娘去洗漱了,薑小圓吃完早飯出來的時候,就撞上徐老大夫。

徐老大夫樂嗬嗬地摸著自己的胡子,“圓圓,師父昨天就想問你了,這些人是怎麼回事啊?”

薑小圓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就看見黑甲衛們都換上了便衣,正在幫著夥計們打掃衛生呢。

看徐老大夫的態度,應該是非常欣賞這些免費勞動力的。

她撓了撓頭,“是哥哥派來保護我的。”

“你們兄妹倆的感情可真好。”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了這句話,薑小圓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唇,突然間覺得有點兒疼得慌。

“你哥哥應該快來了吧?”

小姑娘聞言生無可戀地想,那位好哥哥,還是慢點來吧。

徐大夫卻歎息了一聲,

“今天早上老夫讓人去山下的集市打探打探情況。燕家正在四處搜人,說是家裡走丟了一個偷東西的丫鬟,正挨家挨戶的找人。”

“這燕家也不知道怎麼鬨出這麼大的動靜,還好咱們在山腳下,地方偏……”

話音才落下,藥館前麵口,就傳來了一陣嘈雜。

幾乎是同時,本來還在掃地的護衛們全都齊刷刷看向了門口——好幾個,手中刀“刷”地出鞘。

徐大夫咽了一口口水,心想,這……應該也不能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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